第一章
我凭实力成为歌剧团的领唱。
可爸妈否认我的努力,就连谢昀也挑剔我的声音。
直到我被送去进修。
他们不知道,那所谓的名师嫉妒我许久。
她仗着上课名义,让我不停地唱歌。
后来我声带被毁,彻底无缘舞台。
谢昀却跪在我面前红了眼眶。
“苏梨,其实你的每一场演出,我都在台下。”
机场里,妈妈对着我离开的背影,崩溃向我道歉。
“囡囡!对不起!妈妈错了!”
我的练习结束了,老师特意给我的脖子***纱布。
粗糙的触感在脖子交缠,最后一下她收了力。
差点让我窒息。
下一瞬,力道在我身后传来,我***跪在地上。
“苏梨?”我顺着声线抬头。
我的哥哥,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冷凝。
“你怎么给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他微微俯身带着居高临下的漠视。
他一向就是这样的,我的伤痛在他眼里,是娇生惯养的证明。
要是以前,我对她的冷嘲热讽根本不在意。
因为我有我的骄傲,我在歌剧方面极具天赋。
可是现在,我连说话都成了困难,嗓子像刀割般疼。
我垂下头,看见他锃亮的皮鞋径直走向车门。
“天才应该不屑与别人同一辆车吧?”
他嗤笑一声,丝毫没有扶起我的打算。
冰冷的视线扫过我,不断流血的膝盖。
烈日下我的狼狈,无处遮掩。
他似乎满意极了我的现在的状态,哂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坐上车。
我被尾气熏了一脸。
原来他根本没想让司机停下的打算。
夏日的庭院里,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被丢下了。
我拖着行李走在烈日下。
汗珠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整个人难受得像是被闷在蒸笼里。
再次推开歌剧团的门。
原本练声的同学都停下,目光直勾勾盯着我。
现在狼狈的我,没有勇气再面对他们了。
其中也包括一直对我刮目相看的老师。
他们看到从前自信骄傲的歌剧团领唱。
头发凌乱佝偻着身子,脖颈处还缠绕着一圈纱布。
好不可怜。
换作是从前,我一定衣着得体、满脸笑意地和他们打招呼,加入训练中。
如今,我低着头,沉默走到老师面前。
“老师。”
我几乎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在外人听起来格外刺耳。
周围的同学听见我的声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心止不住狂跳起来,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发出任何声音。
老师见到我这副样子也是一惊。
我见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一片悲凉。
她倾尽心血培养的学生,再也不能登台歌唱了。
我一定很让她失望吧。
她眼中满是对我的惋惜,故意岔开话题:“谢昀,在等你。”
明明已经做好被责骂的准备,可老师为我保留了最后一丝的尊严。
我的眼眶泛红,对她做出一个标准的鞠躬。
她叮嘱我好好休息,等我嗓子好后,领唱的位置还是我的。
可在场的人心知肚明,我的嗓子已经废了。
我朝谢昀等我的地方走去。
两个月后,再次见到谢昀。
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从前我仗着天赋在所有人面前对他喊话。
早晚有一天,我会学会他最爱听的歌剧,在最盛大的舞台上为他演出。
现在,我丢了嗓子,别说上台,就连日常交流对我来说都格外吃力。
在他眼中,我一定很可笑吧。
他正沉浸在歌剧中,双眼微眯,一身休闲的常服也被他穿得贵气。
曲子轻快婉转,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一般愉悦。
是啊,从入学就缠着他的人,两个月不用看见我像跟屁虫一样黏在身后。
他心情自然舒畅。
我踮起脚尖,小心翼翼避开周围的障碍,挪步向前。
始终保持和他一定的距离。
不料还是撞到了身旁的桌椅发出响声。
音乐此时停留在**部分,被关掉。
谢昀不悦地轻啧一声。
“苏梨,你的老师没有教你规矩吗?”
我条件反射般点头,再次朝他做出一个标准的鞠躬。
他皱起眉头,脸上写满被打扰的不悦。
我弯着的腰更低了,甚至将双手掌心伸向他。
那双手上全是被戒尺打过的痕迹。
只要我唱错一个高音,老师就将戒尺挥向我的掌心。
原本结痂快痊愈的伤口,再次被打得鲜血直流。
我连基本的药膏都不能涂。
原本白皙娇嫩的手,如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谢昀看着我的伤口,有一瞬的愣神。
“苏梨,直起身子说话。”命令般的口吻。
我立马站直身子。
他满意地点头:“果然,林苒推荐的老师不错,看来你的进步很大。”
他起身走近,想查看我的伤口。
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继续和他保持距离。
老师教过我,和任何人都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聊天谈话。
谢昀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
“对......不起。”
我的嗓音如同枯败的树叶,连谢昀都难以听下去。
“你的嗓子......”
他话说到一半,一眼瞥见我缠着纱布的脖子。
心中了然。
“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最近歌剧团也没有演出。”
我面上带着苦涩地笑,点头应下。
哪怕是歌剧团最有天赋的学生又怎么样。
没了资本,我就是一个废物。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他不喜欢。
以后我也不用再夜以继日地练习,去贪图他为我驻足的目光。
在老师家进修的两个月,对我来说是萦绕在心头的噩梦。
永远都有学不完的礼仪规矩,还有唱不完的谱子。
老师甚至不给我开嗓练习,就让我直接开口唱。
每一次她戒尺打在我身上时,神色格外扭曲。
“要怪就怪你是我导师敬佩的学生,凭什么你年纪轻轻就有这么高的天赋。”
她甚至折磨我,让我晚上打着手电筒,跪在地上手抄乐谱。
那两个月,白花花的纸张铺满我的房间。
晕开的笔迹,是我半夜因为委屈流下的泪水。
我曾经偷偷摸摸打电话给妈妈,哭着问她能不能不学了。
她只冷冷地丢下一句:“你要是还想做我的女儿,就听老师话。”
随后挂断了电话。
原来,作为她的女儿如果不优秀,就是不被承认地存在。
我不死心,打给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我说,我不想给他唱歌了。
谢昀不耐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苏梨,我也没求着你给我唱歌。”
突然,有天她像是得知某些事后。
对我玩味地说道:“听说你喜欢谢昀,进歌剧团也是为了谢昀?”
从此以后,她缩减我的睡眠时间。
让我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
其余时间都在唱歌,她就坐在我面前喝水。
我的嗓子又干又痒,只要分神唱错音后又是一顿打。
直到后来我的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心满意足地笑了。
离开她家的那天,她特意给我脖子上缠住纱布。
她附在我耳边,低沉的嗓音如同毒蛇***我。
“去吧,我的天才歌唱家。”
我的视线一阵恍惚,只身一人拖着箱子走在烈日下。
脚下的道路热得发烫,从脚心传来刺辣辣的烫。
我艰难地张口呼吸,就连吸入的也是热气。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喉间传来一股腥甜。
再也忍不住,我捂住嘴巴咳嗽起来。
汗液混着血液黏在手掌,扎得伤口钻心地疼。
平日从小区门口到家的路变得格外漫长,一眼望不到头。
头晕乎乎的,我的意识变得模糊。
我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敲开家里的大门。
妈妈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回来就好。”
我扶着门框,努力让自己清醒回答她。
爸爸在一旁屡次开口,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他的态度,就代表了妈妈。
客厅中,传来哥哥漫不经心的声音。
“也不知道她这副样子,是装给谁看。”
我虚弱地倚靠在门框上,耳边嗡嗡作响。
我死死咬住下唇。
妈妈是著名的歌剧演唱家。
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在父母的荣耀下而活。
需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
可我的努力和进步,连老师这样的外人都看在眼里。
我从小到大从未收到过***夸赞,甚至一个笑脸。
她只会不断地指出我的错误,让我一遍遍重复练习。
哥哥不一样。
哪怕他一首曲子唱不完整,妈妈都会夸奖他。
少时的我不明白,第一次把奖杯捧到妈妈面前时。
我询问过妈妈为什么把我和哥哥区别对待。
“妈妈,您真的公平吗?”
换来的是她毫不留情的巴掌。
我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妈妈。
她到底真的有把我当女儿吗?
还是她炫耀的工具?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我听见从琴房传来优美舒缓的琴声。
好久没有听见美妙的音乐,我心里好奇扶着楼梯缓缓下楼。
透过门的缝隙,我看见林苒笑嘻嘻地站在***钢琴前。
她和妈妈有说有笑,仿佛她们才是亲生母女一般。
我垂下头,心中五味杂陈。
“苏梨,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被吓得发出一声惊呼,只是那声音不堪入耳。
哥哥眉头紧锁:“你的嗓子怎么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房中的人也听见屋外我们的对话。
妈妈牵着林苒走到我面前,冷漠地注视我。
倒是林苒笑得格外灿烂:“哎呀,苏梨回来了,你的嗓子怎么回事?”
林苒是我的表姐,和我同一个专业考入同一所大学。
在歌剧团中,我是第一,那她就是第二。
可偏偏妈妈疼爱她,我小时是跟其他名师学的歌唱。
而林苒和哥哥是妈妈亲手教出来的。
她总爱把避嫌挂在嘴上,怕别人说她不公平。
我体谅妈妈,哪怕她每每笑意盈盈地给他们上课,温柔地鼓励他们唱歌。
都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林苒想要上前拉住我的手,我下意识地闪躲开。
很明显,妈妈和哥哥被我的行为惹怒。
“我从小到大教你的礼貌,回来全忘了?”
“林苒只是关心你,苏梨你闹什么脾气。”
我扑通一声,直直朝他们跪下。
眼前三人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
我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
妈妈捂着心口,长呼一口气。
“你喜欢跪,就去外面大门口跪到你知错为止。
“谁都不许给她饭吃。”
妈妈或许在等我一句辩解。
可是她让我闭嘴,不要让我张嘴说话。
她嫌弃我的声音难听。
我麻木地起身,出门找到一个她看得见的地方。
继续跪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穿着单薄的衣服跪在冰冷大理石地上。
谢昀下车见我跪在门口。
他拧眉朝我走来:“你怎么跪在这里?”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和谢昀说话。
屋中的林苒像一只欢快的蝴蝶,跑到谢昀身侧挽住他的胳膊。
“昀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今天姨妈教会我一首新曲子,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好。”谢昀投向林苒的目光温柔。
这样的语气,是我多次碰壁也换不来的。
谢昀对我好像永远没有感情,无论我做得多么优秀出色,他也看不见我。
两个人完全无视我,头也不回地进屋。
我看着客厅中,和和睦睦的一家人,我仿佛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既然有哥哥,为什么还要生我,我的出生难道就一个错误吗?
我心中对亲情的渴望被现实无情地打碎。
既然不曾拥有,那就不会因为失去而感到难过。
为什么我的眼眶还会发红,鼻间还会酸涩。一滴泪水混着脸颊的汗落下。
我再也抵挡不住烈日的炙烤,两眼一黑昏倒在门口。
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中。
身旁空无一人,只有我安静地躺在床上。
原来,他们也只是怕我死了。
此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爸爸拎着保温桶偷偷进来,他替我拧开,晾凉。
“囡囡啊,你别那么犟,到时候和妈妈认个错,什么事就没有了。”
我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在家中还是有人爱我的。
可爸爸的爱,太小了。
小到只能背着所有人来看我,小到在家人面前,他更多的是让我低头认错。
我轻轻点头,他显然注意到我手上的伤。
他把药膏留在我的床头:“不要怨恨你的妈妈和哥哥,其实他们很爱你的。”
我缓缓闭上眼睛,不说话。
他见我抗拒的表情,也不再多说。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离开。
我愣神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爱吗?
如果真的是爱,我为什么感受不出来呢?
还是我真的就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我难道真的融入不了家庭吗?
那我也不想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