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里。
云岁晚扶着即将临盆的肚子,焦急的往外走。
“榴花,你带我去刑场,就算是救不回父兄,我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将军府被满门抄斩,都怪我识人不清!”
夫君和反王私相授受,事发后,竟然嫁祸她的父兄。
榴花给云岁晚紧了紧披风,挡住了侯府下人投来的不善目光。
“侯爷拿了您给的信物,去求摄政王一个恩典,一定能把老爷和少爷救回来。再说了,您现在的身子再经不起折腾了,就当是为了肚子里的小世子,您再等一等。”
云岁晚脚步一顿。
摄政王楚修远是现今朝堂上说一不二的人物,她对他有过救命之恩。
当初,他昏迷前给过她一块玉佩。
用玉佩,换什么都可以。
而夫君,和***算是远亲,也能称对方一声皇叔。
种种条件决定,父兄还有救。
可夫君迟迟不归,云岁晚心里总是不安。
这些时日,因为娘家被诬陷为逆王效忠过,要诛九族,府里上下就对她颇有微词,恨她连累侯府。
更有人嘲讽,若不是她娘家有钱有兵权,又对侯爷死缠烂打多年,根本不配嫁来做主母。
如今什么都没了,就该自请下堂。
不知夫君心里怎么想……
就在云岁晚惴惴不安,即将踏出府门。
她被叫住,“夫人要去哪儿?不是吩咐过,不许你出门一步?”
瞧见马车回府,云岁晚忙上前,“夫君,可向摄政王请来免死的旨意。”
陆祈臣下了马车,冷嗤,“免除死罪?呵,我以为这几天你能清醒些,没想到越发疯魔了。你能活着已经是念雨求来的恩典了,竟然还妄想给罪臣脱罪?”
云岁晚一怔,“表妹求来的恩典?她从前未曾见过摄政王……”
陆祈臣冷淡道:“自然是她曾经救过摄政王,凭一块玉佩,为你求来了一线生机,也为我们侯府求来了荣华富贵。”
“什么?那玉佩明明……”
云岁晚心头一紧,“难道你是故意骗走信物?成全侯府,成全我表妹,唯独害死了我父兄?”
“陆祈臣,你该死!”
云岁晚哭得喘不上气,只怪自己爱错了人,不止害了自己,还害了全家。
“你用我云家的东西和反王私通,赌赢了是你承化候府的功,输了就是我云府的过,害得我父兄被新皇记恨!可即便如此,也有补救的机会,可你却……”
这时,府外响起稚童的玩闹声。
“快看,云家的人头被挂起来了。”
“好多断头鬼啊,把我弹弓拿出来。我以后可是要做大将军的,打坏人是我的专长。”
隐约中,云岁晚似乎看见了菜市场口的长杆上,云家满门的人头被挂了起来,被百姓用石块和臭鸡蛋打得悠悠荡荡。
可兄长也曾披着披风,在战马上对她说,“岁晚,等哥哥回来就是大将军了,定能护你一生安乐。”
她与兄长自小习武,知他熟读兵法,她从不怀疑哥哥的话,他也确实捷报频传,阵前封将。
可后来他真的回来后,却不是将军,而是罪人,是他所庇护的百姓口中的罪人。
她捂着心口,疼得厉害。
羸弱的身子颤了颤,唇色更是惨白。
陆祈臣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心疼,很快只余冷漠。
“别怪我心狠,如果不是我骗走了你的信物,你一定会赌上一切去救他们,连我们候府也要赔进去。云岁晚,你口口声声说爱慕我,这就是你对我的爱慕?”
他眼里最后一点怜惜湮灭,“你远不如你表妹懂事,既如此,你该让出主母的位置,也没必要生下我们侯府的长子了。”
他出剑。
却被榴花挡下,一剑没入心口。
云岁晚疯了一般的扑过去。
“**,你别难过,榴花不疼。”榴花到死还在心疼地望着她。
陆祈臣的剑尖再度指着云岁晚,狠狠没入她的胸口。
疼得她虚汗淋漓。
云岁晚恨得心头滴血,却极力忍耐了下去。
她的一滴泪落在剑上,“祈臣,我自幼年起就喜欢你。”
她从发间拔下木簪,“你送我的簪子,我一直带着,如今我要死了能不能和你再说一句悄悄话,祈臣哥哥?”
陆祈臣有犹豫,但听见那句祈臣哥哥,还是心软了。
他蹲下,俯身侧耳,下一刻,木簪没入他颈间。
“唔……云岁晚,你这个毒妇!”
陆祈臣的血喷在云岁晚苍白的脸上,她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大半没入的簪子,“我想说,这辈子看***,是我瞎了眼。可无论如何,你都要血债血偿!”
直到陆祈臣断气,云岁晚才安心的闭上眼。
……
“榴花!”
云岁晚从梦中惊醒,额上细密的汗浸湿了白色寝衣,几缕发丝贴在额间,颊边是熟睡惊醒后的红晕,独属于少女的娇憨。
榴花端着铜制水盆,掀开珠帘从外面走进来,
“**总算醒了,陆候府的夫人来提亲了,我让春水偷偷去看了,一会就让她回来给**细说。”
她家自小恋慕陆候府世子,偏陆世子一直对**冷着一张脸,即便在人前,也毫不掩饰厌恶。
两人明明自幼定亲,陆候府却迟迟不肯过来提亲,让**平白成了上京城的笑柄。
强扭的瓜不甜,云老将军也想过解除婚约,但奈何女儿的心思都挂在那陆祈臣身上,他们也只能忍下来。
“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奴婢就知道,我家**这样的美人儿,整个上京都找不出第二个,陆公子早晚会知道**的好。”
云岁晚从刚刚的梦境中缓过神来。
看着鲜活的榴花,下定了决心。
“榴花,为我梳妆,我们去见陆夫人。”
“可是**,如果让人知道待嫁的**自己去前厅会被人说不体面的。”
榴花想阻拦。
因为陆夫人说话实在难听,刻薄得过分,她怕**听了伤心。
**这些年为了陆世子的事半夜偷偷掉了多少眼泪,她们都看在眼里,陆家不止不心疼**,反而因此更轻视她,榴花心里实在为**不值。
“我又不是第一天被人笑话了。”云岁晚从发鬓间拔下了木簪,“木簪简陋,原配不上我。”
榴花给云岁晚上妆的手顿了下。
这簪子是陆祈臣亲手雕刻的,云岁晚收到的时候开心了好久,从此之后,便不离身。
但现在。
啪——
云岁晚单手掰折了木簪,“我们去会会陆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