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所住的听枫院中,姜氏神色着急的来回走动,“浩哥儿,你说,荣氏让李管家干嘛去了?偷偷摸摸在房里密谋半天,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还把人派了出去。那李管家可是侯爷在世时最得用的人!你说他会不会帮着荣氏对付咱们?”
云浩不屑的冷笑一声:“任她作何打算,我们又有何惧哉?”
宋氏斜睨了姜氏一眼,暗暗撇了嘴角。遇到点事就慌里慌张的跑过来,妾室就是妾室,上不得台面。即便这个人是她夫君的生母,她依然打从心底里瞧不上她。
姜氏还是不安心,忧心忡忡的说:“如今侯爷的印章还在她手里攥着,要是她找人写了折子往宫里送,可如何是好?”
云浩讥讽的说:“你当她没写过吗?”
姜氏闻言一惊,“她写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问完,姜氏随即一愣,“不应该啊,照理说,她是侯夫人,手里又握着侯爷的印章,如果真写了请封折子上去,圣上不该没反应才对啊。”
云浩眼神温柔的看了一眼宋氏,这才给姜氏解惑道:“这还要多亏岳父大人。荣氏的折子还没到圣上跟前,就被岳父大人拦了下来。”
宋氏对着云浩恬淡一笑,并未言语。
倒是姜氏听到这话,顿时高兴起来,“这就好,这就好。只要荣氏的折子到不了圣上手里,我们就赢定了。”
说完,姜氏又走到宋氏旁边坐下,伸手拉住宋氏的手,欢欢喜喜的说:“哎哟,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媳妇啊!我儿子娶了你,可算是娶对人了!不像前头那个……”似乎是意识到说错了话,姜氏快速揭过话头,只一个劲的夸宋氏好。
宋氏面上笑意盈盈的说:“姨娘言重了,能嫁给夫君,亦是我之幸事。”心里却翻江倒海的难受,区区一个妾室居然给她摆婆婆的款儿!竟然还拉着她的手不放,啧,回头一定要多洗几遍手。
***
是夜,皇宫御书房内,太和帝打开刚递上来的折子,扫了一眼,嘴角便浮现出一抹几不可察的讽笑。
他合上折子,问伺候在侧的总管***刘新,“这是何人递上来的?”
刘新看了看折子封面,毕恭毕敬的回答:“回圣上,这是李阁老差人送来的。”
太和帝眸光一深,状似无意的说:“我竟不知李绪那老东西还跟顺安侯府有所牵扯。”
刘新连忙替太和帝解惑:“圣上,李阁老曾于微末时得到过老顺安侯云奕的援手,是以允诺了云家一个人情。”
太和帝恍然,“我就说李绪怎么突然帮着顺安侯府递折子。”
顺安侯府这几年接连递了好几次请封折子,可那些折子都没能递到他跟前来。这事他知道,是谁拦下的折子,他更是一清二楚。只不过,他都选择了无视。
提到老顺安侯云奕,太和帝忍不住叹了口气,“云奕也算是一代枭雄了,可惜后继无人!”
刘新随声附和道:“可不是嘛。儿子宠妾灭妻,弄得孙辈嫡不嫡,庶不庶的。”
如果不是云镇糊涂,当初就不会被一个妾室蛊惑,把庶子记作嫡子,弄出现今这兄弟相争的局面来。
太和帝也不由得感叹道:“他孙子辈倒是出了个优秀的云鸿,可惜英年早逝!不过,”太和帝话锋一转,语气愉悦的说:“朕倒觉得他死得挺好!你觉得呢?”
说到最后,太和帝心情竟然莫名的好起来,还有心思和刘新调侃。
刘新汗如雨下,他素来知道太和帝不喜顺安侯府,只是没想到,太和帝的不喜已经到了厌恶的程度。
尽管心如擂鼓,刘新还是不得不壮着胆子应和:“圣上说的是。云家虽有开城门迎新军入城的义举,可到底是前朝旧臣,还是低调些的好。”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云家的过往了。
云家乃是前朝的开国功勋,世袭罔替的永安侯。
直到前朝末年,朝廷***,民不聊生,天下大乱,太和帝跟随其父开元帝趁势而起,迅速收拢各方人马,平定天下,兵临京城。
当时京城的城卫军和宫中禁军尽皆掌控在勇安候云奕手中。而云奕则是前朝末年那唯一的一抹亮色。勇武、忠诚、果敢、善谋!一个卓越的将领应该具备的优秀品质,他几乎都具备了。
如果天下大乱之初,当时的皇帝能让云奕领兵出征,怕是就不会有现在的大周朝了。
可偏偏,当时朝中权力倾轧,几乎所有人都反对让云奕领兵平乱。
等到后来局势失控,再想派出云奕平乱时,大周气候已成,根本来不及了。
于是,为了保命,皇帝将京城的全部兵力都交给了善战的云奕,只盼他能够守住京城这最后一道防线。
可谁知道,当大周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云奕却主动打开城门,迎大周***入城。将一场本该惨烈的决战消弭于无形。
事后,云奕留下一封请罪书,***以殉前朝而去。
等大周正式建朝,封赏功臣之时,云家也保留了侯爵之位,甚至连世袭罔替都保留了。只是,封号从前朝的“勇安”改成了如今的“顺安”。
一字之差,意义却天差地别。
而云家的当家人也从人人称颂的云奕,变成了宠妾灭妻、浑噩无为的云镇。
开元帝对云家态度尚可,可等到开元帝一死,太和帝登基,皇家对云家的态度就变得十分耐人寻味了。
很明显,与先帝的大度包容不同,太和帝更加谨慎多疑。作为唯一没被清算的前朝功勋世家,太和帝并不希望云家兴盛起来。
所以,无论是云镇的宠妾灭妻,还是云鸿的意外离世,甚至是云浩云海的兄弟之争,太和帝都是乐于见到的。
或许是想到了和云奕有关的这些旧事,太和帝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松了口:“算了,顺安侯府的事就这么着吧。”
说着,在请封云晔的折子上朱笔写下一个“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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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丫鬟梅香铺好床,出来找荣恩清,见她站在写着“庆辉堂”三个大字的匾额下怔怔发呆。小声提醒道:“夫人,天色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荣恩清点点头,看了一眼梅香,目光柔和。
这丫头现在已经十七岁了,再过两年就该放出去了。或许是因为离开得早的原因,在原主的记忆中,梅香是难得没有出卖原身的人之一,后来在原身瘫痪在床之后,还回来照顾过原身一段时间。算得上是忠仆了。
“夫人。”梅香又唤了一声,荣恩清这才抬脚往屋里走,只是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指着匾额吩咐:“过几天叫人重新给我镌一块,改成‘百寿堂’。”
梅香愕然片刻,很快又笑着应道:“是。夫人合该放宽心,长命百岁的活着才是。不管将来是二爷还是四爷继承侯府,夫人都是当之无愧的太夫人。”
荣恩清并未多说,只笑着点头:“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