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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那天已将裴晟裴启父子俩彻底激怒。
照裴晟那高傲的性格,无论如何都得休了我。
可最后,他竟只是将笔狠狠摔在地上,愤然离去。
夜里,我又去找裴晟要说法,他身边的小厮却借口***已经歇息,将我赶了回来。
此后几日,我去找他,小厮不是说他约了赵举人去品茶,就是约了王侍郎去溪边垂钓,再不就是被张员外请去下棋。
今日我好容易将他堵在门口,他却装作没看见我,转身便回了房间,将大门紧闭。
我追上去想问他为何躲我,却被小厮拦住:“王妃,***昨日垂钓穿得少,染了风寒。您进去了怕是会被传染。”
我推开小厮:“如果***病了,我便更该尽尽王妃的本分,去照料才是。”
小厮一脸无奈:“王妃,您就行行好,回去吧。”
我面色放软:“也是,你们也不容易。”说完作出一副回头的样子,让那小厮放松警惕。
趁他不注意,我猛地钻了孔子冲进***房内。
他正坐在椅上品茶,对于我的擅闯,十分意外。
他一下将口中茶水通通喷出,呛个不停。
**手站在一旁:“***怎的这般大意,病了竟不去床上躺着,反而在这里饮冷茶。”
小厮见状忙冲进来给裴晟拍背,裴晟却连连摆手,对小厮指着我的方向。
小厮忙和我解释:“这,这是大夫给的医嘱,说是要、以毒攻毒,对,以毒攻毒。”
裴晟一边咳一边点头,给小厮比大拇指,示意他做得很好。
我掀开茶壶盖子:“这茶壶里分明是绿茶,绿茶性寒。***若真是感染风寒,喝的也该是红茶。想来不会有哪个庸医会给***开出和绿茶这种以毒攻毒的方子。”
“除非,他想让***的病变得更重。”
我走到门口,不去看他:“***,二十年来,你我之间一直没什么感情。你是***,将来休了我还可以另娶一个更贤惠的。若你担心我会再嫁会影响王府声明。我在这里起誓:我黎潇潇,从此往后,终身不嫁。”
他的咳嗽渐渐平息,小厮扶他在椅上坐下。
“王妃,为何执意如此?”
这个问题,我已记不清他究竟问我多少次了。
他走到门边,想将手搭上我双肩,却被我闪身躲过,让他扑空。
他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却并不恼,反而和煦地笑看我,声音二十年如一日地温润如玉:
“王妃的气还没消么?我和启儿都已知错,王妃何必对弱冠礼哪件事一直揪着不放?当年先王妃骤然离世,皇帝对我多般试探,若不是王妃与我一路相携走来,怕不知王府如今是何模样。如今王府日益兴盛,启儿又得太子信任,将来必定会带领王府上下蒸蒸日上。王妃究竟在不满什么?”
王府兴盛,裴启得太子信任,将来王府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那我的位置又在哪里?”我出声问道。
他突然被问住,似乎并没明白我问的是什么,便贸然回答:“你是王府当家主母,整个王府只你一个王妃,你还要什么?”
我苦笑,指着他身后:“***可知,我稀罕的从来不是什么王妃。你看这屏风、桌椅,哪个不是姐姐在的时候留下的。”
“这王府上下,看似对我尊敬有加,说我是贤妻良母。可私下里哪个不是将我和姐姐暗自对比。”
“甚至,百年之后,我还要被葬入妾陵,孤零零一个人,被虫子啃咬。”
“我不想再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
裴晟怔忡一瞬,嘴角掠过一丝戏谑:“就为这个?”
我点头又摇头,既是,也不是。
裴晟却立即转头,吩咐那小厮:“明日起,就陪王妃去选一套她喜欢的家具送来。”
“还有,去打造一副更大的棺木,百年之后,让两位王妃与本王同睡一棺。”
他非但没有指责我的善妒,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轻松。
他以为,这般,便可以将我留下了。
可我听了他这番自欺欺人的辩白后,只剩满心的苍白无力。
我与他似乎永远活在两个世界中。
永远是鸡同鸭讲,永远是驴唇不对马嘴。
“潇潇,如此你可满意了?我已做了最大的让步。多年来,你为王府的付出一直是有目共睹。这件事了结之后,莫要再旧事重提。这是我对你最大的包容。不然最后你不光没法收场,甚至多年累积的贤妃名声也要跟着没了。”
我扶着门框,蓦然闭眼,“够了!***,我所求从来不是什么贤妃的名声,也不是百年之后同谁合葬。”
“我三番五次求你放我离开,你不肯放我走,究竟是惧怕世人的眼光,还是你和世子失去现在的平衡,让王府失了运转?”
他负手,一室之间,只剩沉默。
“情分”二字,于他原来这般难以启齿。
“***,二十年了,我累了。如今我所求,不过是用自己对王府做的所有贡献,来交换一纸休书。还请***,成全我。”
裴晟的身体不停颤抖,突然一拳打在面前的屏风上,将那苏绣屏风砸出一个洞来。
那屏风,是嫡姐亲手所绣,如今,却被他一拳毁了。
“黎潇潇,我三番五次给你台阶,你非要闹到这般田地才肯罢休吗?”
我不卑不亢,直直看他。
裴晟怒了,衣袖一摆,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泼墨挥毫。落笔前狠狠瞪我一眼;
“既然你冥顽不灵,本王,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