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国,宸王府。
红绸高挂,喜字成双,整个府邸被一片喜庆的红色装点得熠熠生辉。
今日是宸王楚景川与镇宁侯府二小姐魏姜的大喜之日。
可院内却是一片寂静,零星的几盏喜灯挂在树上,竟填了几分骇人之色。
“真晦气,谁家大婚办成这幅模样,宾客没几个也就罢了,还都放下贺礼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王府办的是冥婚呢。”
“呸!***些什么呢!让***听见了还不扒了你的皮!”
“有什么好怕的,刚才将军府的丫鬟来传话,说江家小姐犯了旧疾,***立马赶过去了,估计今天是回不来咯。”
现在已是半夜,宾客早已离开,就连府里的下人也都走了,只剩两个扫地的小厮议论着今天的事。
今日的婚事实在是荒唐,明明是***大婚,他却称有公务在身,就连迎亲拜堂这种事都是让二公子代劳的,一整天了连新***面都没看一眼,现在又直接去了其它女人处,任谁见了都得叹一句荒唐。
二人并未注意到,他们口中的新娘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凉亭中。
魏姜倚在亭子里,一身喜服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孤寂又诡异。
脚边倒了好几个饮空的酒坛,带着醉意的双眼朦胧动人。
在酒精的影响下,她的脑子反而清明了许多,将翻涌而来的记忆消化干净后,她明白了。
她重生了。
前世的她死在了成婚后的第五年,是在游街的路上被无数的石头活生生砸死的。
她被扒光了衣服,像一只牲畜被***在笼子里,耳边是无数人的唾弃和***声。
最开始朝她扔来的只是一些烂菜叶和臭鸡蛋,后来变成了泥巴和粪水,最后有人朝她扔了一块石头,紧接着是越来越多的石头。
很快她的视线被染成了一片红色,倒在了血泊中。
再睁眼时,她已经回到了五年前大婚的这天。
和前世一样,楚景川对她的厌恶深入骨髓,即使是皇帝赐婚,他依然满心不愿,苦于无法抗旨,便让庶弟楚湛替他迎亲拜堂,而他本人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更是在得知心上人发病后,毅然决然地丢下新婚妻子和其它女人共度***。
她也因此成了整个大周的笑柄。
“蠢啊,真蠢啊。”
魏姜忽的笑了。
明明被这般羞辱,前世的她却依然心存侥幸,想着总有一天能融化对方那颗冰冷的心。
纵然无法像别的夫妻那样恩爱情深,哪怕是相敬如宾,她也是知足的。
然而多年过去,别说礼待,对方甚至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每每遇见,也皆是恶毒的中伤。
她想着若是能有个孩子,对方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说不定愿意多看她两眼。
于是她费尽心机,甚至甘愿用药将自己献出去。
可不爱就是不爱,楚景川不爱她,又怎会爱她的孩子?甚至当他们的孩子被活生生踩死时,他的眼里也没有片刻的悲伤。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魏姜没有抬眸,任由对方夺过自己手里的酒坛。
“别喝了。”
清冷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悦耳,魏姜慵懒地支起下巴,半眯着的眼眸夹杂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原来是小叔。”
听到小叔二字,楚湛的身体僵了一下。
深邃的眸子透出一丝落寞。
楚湛,楚景川的庶弟,这二人从前都是她的青梅竹马,与她有着一同长大的交情。
起码在八年前是这样的。
楚湛虽是庶出,但楚景川很疼爱这个弟弟,只是楚家的夫人并不喜欢这个庶子,没少***他,所以身上常常带着暗伤。
她在医术上有些造化,便经常给他治伤,一来二去,他们的交情甚至超过了楚景川。
然而从八年前开始,楚湛就像变了个人一般,不再同她往来,性子也逐渐冰冷,无论她怎样靠近都会被躲开,渐渐的二人便没了联系。
上一世她成婚后没多久楚湛就离开了大周,也不知去了哪儿,每年只有除夕会回来几天,即便回来了也不同她说话。
对她而言,这人早已和陌生人无异。
“小叔深夜来此,是想陪我喝一杯?”
楚湛皱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在对方的笑眸中感受到了细微的轻佻和嘲讽。
以前的魏姜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顿了一瞬,劝道:“喝酒伤身,你自幼体弱,是从不饮酒的,何况夜深露重,若是感染风寒……”
未等他的话说完,魏姜突然笑出了声。
楚湛愣住,然后便听到对方自嘲的声音。
“这个世上,还有会担心我是否感染风寒的人吗?”
魏姜的笑容不变,可眼眸中流露出的落寞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楚湛心中。
“你兄长还未喝交杯酒便赶去了将军府,酒不成,礼亦不成,既然迎亲拜堂都是你替的,那这交杯酒你也一并替了吧。”
她添了一杯酒,纤细的手指捏着酒杯移到楚湛面前,一双杏眼弯如明月,漆黑的眼眸中映着对方的身影,像是不见底的深渊,再多凝视一秒就会被拽进去。
楚湛当场沉了脸色:“荒唐!交杯酒也是能替的吗?”
“交杯酒替不得,迎亲拜堂就替得?”魏姜觉得好笑,让庶弟和自己的嫂子拜堂,这荒唐事一出,立刻就传遍了大周,她早已成了人尽皆知的笑话。
如今,还在乎更荒唐的事吗?
她笑着将酒杯在对方面前晃了晃,蛊人的声音在深夜更显***:“不是想让我不再饮酒吗?喝了这交杯酒,我便不再饮了。”
楚湛紧紧攥着拳头,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这是不得已,并无其它想法。
他接过了酒杯,与魏姜行合卺之礼。
二人挨得很近,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衣物上的皂角香,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能感受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一杯酒下去,楚湛立刻后退了一步,即使故作沉稳也掩饰不了他眼底闪躲的慌张。
“交杯酒喝完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可魏姜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支起下巴,意味深长地挑着细眉:“交杯酒喝完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洞房花烛了?”
楚湛闻言猛地一怔,看向魏姜的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魏姜反问:“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楚湛没有回答,但眼神中的震惊已经出卖了他。
魏姜笑而不语。
从幼时起,她便知道这人对她的心思,只是她一心只在楚景川身上,无法回应也不想回应对方的感情,后来这人疏远她,她也能猜出缘由。
楚湛向来敬重他的兄长,但凡是和楚景川沾边的,他都不愿争抢,人也一样。
所以他逃了。
魏姜一步步逼近楚湛,不给对方逃离的机会,伸手揽住对方的脖子。
温热的触感在唇上蔓延。
未尽的语声渐渐被淹没。
楚湛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明知荒唐,明知不可为,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回应着对方。
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不舍地分开,魏姜酥软的身子轻靠在对方身上,晶莹的双眸溢满了对方的身影。
“夜深了,小叔。”
她的声音如同海妖,蛊惑着面前的人。
楚湛再也抑制不住藏在心里多年的爱意,抱着她闯进了婚房。
床榻上,帷幔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