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宜嫁娶。
秦令怡正在护国寺小住,穿着一身素白衣裙,提着水,小心打扫着护国寺的台阶。
护国寺门前的台阶刚好是一千阶,如果有诚心信众,就会迈一步,祝祷一句,以求实现愿望。
前世为了求药,秦令怡就走过这么一条路,直到膝盖血淋淋,额头破相,人都快晕过去,才求到住持大师的怜悯。
现在的秦令怡只需要扫台阶,轻松许多,只是她每扫一阶,就在心头默念愿望,祈求她的谋划能够顺顺利利,秦家也能安然存在。
她小住半月,日日清扫,僧人已经见惯,只在旁边清理花木。
鸣翠刚从山下到来,叽叽喳喳说着她见到的事,“今天是杨家大姑娘出嫁的日子。”
秦令怡没理会她,她也继续说着,“听说排场很大呢!光嫁妆就有八十八抬,每一抬都是满满当当的,样样都精美,而路边的百姓要是愿意说一句祝福的话,还能得一捧花生枣子,好多人都去看热闹。”
“真热闹啊,以后姑娘出嫁也能有这样的热闹么?”
秦令怡微微一笑,“会有的。”
她继续选了进王府的路,就不会有风光出嫁的一日,但是她有成为后宫内命妇,风光回家省亲的时候。
不过杨家搞这样大的排场,本意是想要给杨盼儿撑腰,展示自家财力,恐怕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吧?
当初伯府的第一任夫人,跟伯府门当户对的,只有六十六抬嫁妆,还是虚抬,为了彰显品行简朴。
第二任夫人只是五品官的女儿,也是为了不输嫁人的阵仗,特意准备了八十抬。
杨家一口气准备八十八抬,这下是把前两任夫人留下的子女都得罪了,尤其是陈家的嫡长子陈仙羽,表面上光风霁月,其实心性最狭小,少不得要给新夫人使绊子。
为了纠正陈仙羽这毛病,当初秦令怡不知道花了多少心力,又是名师管教,又是师兄弟帮忙,才把他这毛病改回来,现下不知道陈仙羽又有什么点子要冒出来。
算了,个人有个人的缘分,她还是先***心自己吧,想到这里,秦令怡任由鸣翠叽叽喳喳说话,手上仍然扫着台阶。
殊不知她站在这里,身段修长,神色恬淡静谧,面容沉静,已经是一副最美的风景。
拾阶而上的锦衣男子,不经意望向这边,就被这画面吸引住了,没忍住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他身后的内侍知情识趣,立刻说,“奴才是打听是谁家姑娘。”
“算了,佛门清净地,别污了。”锦衣男子拒绝了,转过来正色道,“还是先去找大师。”
内侍只好点头应声,心里却记挂着,主子难得有些意动,还是打听打听最好。
有备无患么!
*
秦令怡专心打扫完,又去折了鲜花供奉,默念着祝祷。
以前不觉得护国寺有多好,只觉沉默,没想到呆久了,反而觉察出趣味来。
这里安静,人简单,环境也好,荡涤着一切都变的缓慢起来。
只是人世间的人与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
杨家。
女子出嫁,三朝回门。
忠勇伯陈右谆是个长相颇为英武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看着很有气势,衬着杨盼儿都娇小起来。
他做事也有章法,并不会对着是当商人的岳父摆脸色,反而规规矩矩,样样都做的周到。
杨父越看越满意,这个女婿,没白找。
杨家以后借着这门姻亲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而穿着一身正红衣裙,头戴金簪,珠光宝气的杨盼儿,见到自己的母亲后再也忍耐不住,发起了脾气,“那陈仙羽,太可恶了!”
杨母连忙安慰她,“小声些,别让女婿听到了。”她起身关好房门,这才问女儿,“他是前头夫人留下的,你捧着他敬着他也就对,他还能找你麻烦?”
杨盼儿脸色一阵青白,咬牙说,“他把我的洞房夜都搅和了!”
什么?!杨母大惊,催女儿快说。
杨盼儿正是回家讨主意的,自然要把事情说清楚。那日成亲夜,她在后头等着,等来酒气熏熏的陈右谆,杨盼儿忍着羞怯,正要脱外衣,突然外头的仆人来报,大公子发起了高热。
陈右谆一听这话,起身就走,后半夜也没回来,杨盼儿一直等到睡着,也没等到人。
索性第二天的陈右谆满脸歉意,还陪着杨盼儿吃饭,杨盼儿才平息了一半怒火。
剩下的一半等着发泄给罪魁祸首。
杨母一听就明白陈府嫡长子这是不喜欢这个继母,才用些阴损手段,可不喜欢又怎么样?杨盼儿还不是嫁过去了?就是他名正言顺的母亲。
杨母劝杨盼儿先忍耐下来,这事谁说出去,都要说是陈仙羽没理,想料理陈仙羽,也多的是机会。
“最要紧的还是先拢住女婿,站稳脚跟,生个孩子再说,以后再慢慢图谋伯府的管家大权,这些都在手里,那就不愁了。”
杨盼儿这才露出几分笑,“说这个,今天早上夫君已经把管家大权交给我一半了,说是让我先熟悉熟悉,等理顺了再全部借过来。”
“好事,这是好事!”杨母笑道,“说明女婿心里还是有你的,也明白事理,盼儿,你就这么先做着,慢慢就好了。”
杨盼儿想到实打实送来的账册和钥匙,对牌,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而书房里,杨父跟陈右谆本来聊的正火热,陈右谆眼看气氛正好,于是软语相求,“岳父,小婿遇到一桩为难事,还请岳父救一救,不然小婿真的过不去这一关。”
杨父有些为难,“你先说。”
“还请岳父替小婿,筹备二十万石的粮食!”
陈右谆深深抱拳,鞠躬请求。
他行这么大的礼,杨父就心知不妙,此刻只能先把人扶起来,僵着脸,“有什么事,先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