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一听,点点头:“那行,去找她回来吧。”她也感觉,张金芳在家,用着顺手,至少,不用这么喝着苞谷糊糊。“徐老太,吃饭呢?”有个叫戴二的生产队的社员,从门口经过,打个招呼。“嗯。”徐老太翻个白眼,从鼻孔哼了一声,爱搭不理。这戴二,是她们队王家的上门女婿,虽然人长得高大结实,可全队人,都瞧不起他。戴二知道大家瞧不起他,他也故意恶心人,让别人心中不爽,他就爽了。“哟,就喝点苞谷糊糊啊?”他哄笑道:“唉,一个天,一个地啊,徐二龙在城里,又是买烟,又是买酒,结果你们在家里,就喝点这个?”“你说什么?”徐老太端着碗,怒瞪着戴二。要不是碗中还有半碗苞谷糊糊,她想将碗扣在戴二头上。“我说,徐二龙在外面吃香喝辣,结果你们在家吃糠咽菜。”戴二大声道。徐老太更生气了:“你再嚷嚷,我撕烂你的嘴。我吃干吃清,关你屁事。”“就是可怜你,养出个大学生的孙子,结果还在喝苞谷糊糊。”戴二趁徐老太要暴走的功夫,笑着跑开。徐老太真的很生气了。她不是气徐大民这个大学生孙子,她气徐二龙这个混账东西。还以为,徐二龙他们母子三人,分家出去,什么也没有,过两天苦日子后,只能灰溜溜回来。哪料得,居然在外面吃香喝辣,又是买烟又是买酒?“我就说,他们怎么这么铁着心非要分家另过,敢情手头早就有了钱。”徐老太恨声说。“二龙哪来这些钱?”周凤茹疑惑。徐老太目光转向徐冬生:“是不是你平时私自攒了私房钱,留给他?”徐冬生皱着眉,他当石匠,挣的钱,一分不剩全上缴给老娘。他不语,徐老太心下更生气:“好啊,徐冬生,你当老大,居然阳奉阴违,早就存了要分家的心。这是存心想气死你老娘?”“妈,我没有。”徐冬生解释。周凤茹看了他一眼,帮声道:“我相信大哥不是这样的人。”“这是说我冤枉你了?”徐老太质问。徐冬生铁青着脸,转身向外走。他知晓,现在张金芳她们就住在保管室,他得问问她,是否偷藏了私房钱。徐二龙跟王伯林喝酒,耽误了些时间。等他想再买点肉回家,发现已经找不着肉卖了。可答应了小玲,让她今天也能吃肉啊。“我这儿,还有一副猪下水,你要不?”系着围裙的胖师傅,扬着手中的大砍刀。这架势,挺唬人的。“要。”徐二龙回答。这下水,就是猪内脏,但是,猪腰、猪心这些,都会有人挑走,只留下最脏最丑的肥肠这一段。其实肥肠挺好吃,不管是红烧肥肠还是卤肥肠,那滋味别提多爽,只不过,清洗比较麻烦而已。“师傅,你看,你就剩这点了,能便宜一些吗?”徐二龙问。胖师傅将手中的大砍刀往案板上一剁:“这一大堆,你拿五毛钱好了,不要票。”徐二龙估看了一下,这一大堆,也有三四斤左右,五毛钱,挺划算。“行,五毛 就五毛吧。”徐二龙拿出五毛钱,递给胖师傅。胖师傅拿了一截棕叶搓成的绳子,往这一堆肥肠上一系,递给徐二龙。徐二龙提着臭薰薰的肥肠往回走。经过桃花河时,看着一汪清清的河水,他一时兴起,蹲在河边,清洗起肥肠。甚至拨了一把杂草,搓洗肥肠。“喂,你在这儿洗什么?”河里,钻进两个游泳的人,抹了一脸的水,问徐二龙。“洗猪肠子。”徐二龙回答。“靠。”那人骂了一句粗话:“老子刚才口渴,还喝了几口水。”徐二龙几乎大笑起来。但他还是憋着笑,一本正经的指了指河湾处,浸泡在水中的水牛,对那人道:“你该骂那头牛,估计它不仅仅是在水中屙了尿。”那几个河里游泳的人,互相打趣着笑了起来。“活该,谁让你喝这河里的水。”“没办法,我游了半天,快渴死了,这河水看着还清,就喝了几口,可没注意到这些。”徐二龙听着几人对答,脑子中,隐隐有点想法。不过,这得明天再看看。将肥肠反复清洗好几遍,确定干净后,他提着往家走。还没进村口,就见得保管室那边,围着一圈人。里面传来张金芳的哀求声,还有小玲的哭喊声。“不是你存了私房钱,这些米啊面是哪来的?”张金芳可怜兮兮辩解:“我真的没有存什么私房钱,这些年,你根本就没有给过钱,我哪有钱存。”小玲在一边抹着眼泪哭:“真的,爸,这些东西,真的是哥拿回来的,妈妈没有骗你。”出事了。徐二龙拨开人群,挤进去。就见得张金芳跪在地上,脸上神情既委屈又害怕。“不说实话是吧?张金芳,看样子,不打你不会老实交代。”徐冬生咬着牙,一巴掌扇过去。“住手。”徐二龙抢前一步,紧紧扼住徐冬生手腕。四周人群脸上浮现出看好戏的神情。当儿子的,跟老子对决,这可真是一出大戏。徐冬生怒瞪双眼:“你个小兔崽子,敢跟我动手?”徐老太在后面,补充道:“你个混账东西,这是要打你老子?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徐二龙甩开他的手,将张金芳从地上一把拉起来,一字一顿道:“这是生我养我的妈,我妈挨打,做儿子的不替她出头撑腰,这才是该天打雷劈。”四周看热闹的村民,被徐二龙气势所骇。无数人,也为他这句话,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母亲受辱,换作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受不了,都会出头,不惜拿命维护自己的母亲。可为什么,这个欺负母亲的人,换作是父亲,就不能反击了?“说得好。”人群中有人叫喊起来。别的人,跟着鼓掌。“好,既然你有本事替你妈撑腰,我就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徐冬生额头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当父亲的权威,一次又一次被儿子挑战,还是当着全村这么多人的面,徐冬生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