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夏景昀忽然轻声问道:“大人,草民有一事相询。”冯秀云有些诧异地停住脚步,美艳傲娇的脸庞闪过一丝疑惑,“何事?”“大人可认识那位郑公子?”说完他紧紧盯着冯秀云的脸,冯秀云面露疑惑,旋即仿佛想到了什么,遗憾地摇了摇头,“我还真不认识,指望我帮你说情,恐怕是没戏。”她旋即自嘲一笑,“你刚也看到了,我这个宫中女官的身份,对那些读书人可不顶什么用。”不是她?夏景昀心头诧异。冯秀云的神情不似作假,这么说郑天煜不是因为他要拿文魁才针对他的?这真就只是一场巧合?那个不可一世的郑公子,真的就只是那么倒霉催的,想随便挑个人装逼,然后就挑中了自己这块铁板?反向开运气挂吗?夏景昀压下心头仅存不多的疑虑,笑了笑,“嗯,我也只是问问,想来那位郑公子宽宏大量,不至于跟我等小人物一般见识。”冯秀云看了他一眼,“再宽宏大量的大人物,都很难拒绝踩死一只硌脚的虫子。”夏景昀莫名想起了一个一年就成了天道的家伙,忍不住笑了笑。却没想到这样的笑容落在冯秀云的眼里,让她忍不住暗自称奇,这还能笑得出来,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真是越来越让她看不透了。想着胸怀之中那张银票,她还是主动提醒道:“你切莫大意,那种人通常会更计较颜面,今天这一出,很难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多谢大人提点。”夏景昀笑了笑,“大人觉得,云老太爷和苏大儒叫我过去所为何事?”冯秀云微微一笑,反应过来,“这倒也是,你若是能与老太爷面前求得一次庇佑,别说那郑天煜,便是其父建宁太守,也不敢妄动你分毫。”她扭头看着夏景昀,若有深意地道:“老太爷极其喜爱书法,你若有这方面的本事,可千万抓住了。”她回想起当日的情景,很明显老太爷对夏景昀的字是有些兴趣的,不然也不会出乎她意料地收下来。但是这个兴趣有多大,就是她不好揣测的了。就像今日的文会,最后老太爷出面,外人会以为是为了替夏景昀出头,但实际上在她的眼里,无非是因为苏大儒的关系,以及对方打着德妃娘娘旗号胡作非为让老太爷不喜罢了,跟夏景昀本身反倒并无太多关系。所以,一会儿的见面,到底是为什么她还真不好说。估摸着就是见一面,结个善缘吧。但不论如何,与她而言,这又是一次跟老太爷打好关系的机会。就这么想着,二人来到了云府。看着门楣上那个御赐的牌匾,和持刀而立的侍卫,夏景昀终于对老爷子的权力有了最直观的感受。在管家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了正厅。正厅之中,云老爷子和苏师道正分主客落座,瞧见夏景昀出现,笑呵呵地站起了身。对迎来送往一点也不陌生的夏景昀几个大跨步上前,恭敬行礼,半点没有一个刚刚拿下文魁之人应有的张扬骄傲。“晚辈夏景昀,见过云老太爷,见过苏大儒。多谢二位前辈为晚辈仗义直言,晚辈感激不尽!”云老爷子伸手将他扶起,笑容是出乎冯秀云意料的亲切,“些许小事,不必多礼。”苏师道也笑了笑,“说起来,老夫亦是州学教授,还该为今日州学大儒们的丑态,向你致歉才是。”夏景昀自然忙不迭地推辞,口称不敢。冯秀云:(⊙?⊙)“好了好了,都别客套了。”云老爷子笑着将话题拉了回来,“夏高阳,老夫有个请求。”“请老太爷示下。”“今日你那首诗,老夫颇为喜爱,加之老夫向来爱好书法,你可愿为老夫写下,作为收藏?”夏景昀毫不犹豫,点头答应,“是晚辈的荣幸!”云老爷子吩咐一句,立刻便有府中仆役抬着案几过来,并且摆上考究昂贵的笔墨纸砚。苏师道站在一旁,心里有些替夏景昀担忧。许多人自己写是一回事,在人前写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当着云老爷子这样的大人物,心境稍有不稳,恐怕落笔的效果就会差上许多夏景昀在桌前站定,深吸一口气,凝神闭目,整个人的气势悄然一变。不再是俊美瘦削的少年,而仿若是历练了数十载风雨的宗师,一提笔自有一番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笔走龙蛇,四行墨字在如雪的纸上显现。仿佛又回到了半个多时辰前,他负手高吟,豪情惊人的画面。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云老太爷目不转睛地看着纸上的字,也看着夏景昀落笔的熟练技法,不由痴了。夏景昀缓缓放下笔,“能力有限,技法粗陋,登不得大雅之堂,二位前辈见笑了。”“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不行!年纪轻轻的,怎么滑不溜秋的,没点年轻人的朝气!”云老爷子一瞪眼,佯怒道。冯秀云站在一旁,高挑身段儿将一袭长裙衬得端庄秀丽,低眉顺目的样子下,心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口气,还真不把夏景昀当外人啊!看样子,这夏景昀还真是洪福齐天,能跟老太爷当个书法上的忘年交不成?云老爷子满意地看着这幅字,也由此当面确认了夏景昀的真实水平的确是自成一派的高。他目光落在夏景昀那张清秀俊逸的脸庞上,“前些日子,你那幅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让我很惊喜,于是我寻人查了查你的情况。你可会介怀?”夏景昀心头一动,心头涌出几种揣测,笑了笑,“老太爷客气了,换做是我,恐怕还查得更多。”“那就好。”云老爷子颔首道:“众人皆知,老夫这一生,极爱于字。见你之字,已然颇具造诣,如多加雕琢,未尝不能成一代宗师名家。”在好友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云老爷子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羞耻和脸红,缓缓道:“老夫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夏景昀瞬间愣在原地。来路之上的诸般猜测之中,竟是最不可能的那个成了现实!冯秀云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旋即捂着嘴巴,面露骇然。老太爷的徒弟?天地君亲师,四舍五入,那就不就是德妃娘娘的弟弟?几天前的劳工苦力,如今这是要一步登天?眼看着夏景昀居然在愣神,她壮起胆子轻咳一声。夏景昀也瞬间回过神来,没如冯秀云期待的那般立刻激动下跪高呼,而是故作单纯地挠了挠头,小心道:“束脩会不会很贵?”云老爷子跟苏师道齐齐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苏师道忍不住调侃道:“你能给多少钱?你觉得你眼前的一品皇妃之父会在意你那点银钱吗?”夏景昀尴尬一笑,云老爷子也笑着道:“老夫收徒,是看重你的才华,只要你家世清白品行过关,至于旁的,没什么值得我禁忌的。”夏景昀当即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其实是自己占了便宜的云老爷子喜不自胜,笑呵呵地伸手将他搀起,“从此刻起,你我便是师徒了。子成兄,冯主事,你们就是见证,哈哈!”冯秀云心潮澎湃,有这样一层关系,自己回宫在娘娘那儿总算是稳了。但旋即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头又生出浓浓艳羡,自己这算个啥啊,人家这才是真正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心头的感慨尚且浓郁,苏师道的一句话又让她愈发百感交集。只见这位泗水州文名极盛的大儒笑着上前,看着夏景昀,“康乐兄收你为徒,传你书法,你可愿随我修习经学。”夏景昀看了一眼云老爷子,云老爷子哈哈一笑,“你要愿意,就快快拜师吧,不然有人说不定就要气得不再搭理我了。”夏景昀这种厚脸皮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再度纳头便拜。苏师道笑呵呵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君子佩玉,此玉便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今后亦可持它随时来泗水州城寻我。科举乃是正途,你之才情,常人难及,此间事了,州学之中,你我再续师生之缘。”夏景昀没有推辞,伸手接过,识趣地改了口,“多谢先生。”云老爷子心情大好,朗声道:“来人啊,设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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