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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珠打发人将向咏枫几个人领往正厅去了,她却并没有跟过去,而是退回到佛堂内,慢慢在香案前坐下,想着心思。她刻意详细地说出沈氏的往事,就是知道这个几个人会来,她就是说给他们听的。她要让他们知道阮梦枚和褚锦绣的底细。这还仅仅是她计划的第一步。今天是这四个人,将来她还会让更多的人知道。另外,她刻意地咄咄逼人,也是让他们知道,她是怎样的脾气。她之所以会被曾氏和褚锦绣相中,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身世。她生母已死,没有外家可以倚靠。而褚锦绣在阮家可谓一手遮天。她在阮家,就要在褚氏的手中讨生活。以后她出嫁,虽名义上有侍郎府做娘家,却并没有真心为她做主的人。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性格。她性格执拗、直爽,善良心软、不谙世事,更不明白后宅那些小巧的鬼蜮伎俩。这样的她,容易被蒙哄和掌控,是最佳的傀儡人选。曾氏绝不想娶个性格泼辣,心机厉害的女人进门。她今天锋芒毕露,让阮梦枚和褚锦绣都吃了亏。向咏枫不是傻子,她的表现足够让他警觉。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看她的目光中分明带着惊惧。哪怕向咏枫因此还不够讨厌她,不够怕她,另外那三个却都是人中的精英,一定会提醒向咏枫。对于这一点,阮玉珠很放心。向咏枫本就不愿意这样的一门亲事,如果她是软绵绵的小羊,绝不会伤害他的心上人还罢了。向咏枫一片痴情,是不会娶一只母老虎进门的。只要向咏枫回去跟曾氏说了,曾氏自然会放弃这门亲事。曾氏不再求她进门,阮梦枚和褚锦绣就是再愿意,也无可奈何。让向咏枫几个去见阮梦枚,是她安排的另外一场好戏。她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取消安定侯府的亲事。少年们潜入山庄,虽然并没惊动人,可如果阮梦枚吩咐下去让人用心追查,总会寻出些蛛丝马迹来。少年们什么时候进的山庄,又在何处藏身。那么,他们是否知道小佛堂内发生的事情?阮梦枚一定会怀疑。这将成为扎在阮梦枚和褚锦绣心上的一根刺儿。而凭他们的地位,还没有能力拔了这根刺儿,只能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只要想到阮梦枚和褚锦绣因此会多么的纠结和担忧,阮玉珠就觉得呼吸的空气都更加清新。做了孽的人就该寝食难安不是吗!她放他们逍遥了八年,是时候让他们还债了。这么想着,阮玉珠的嘴角不由得漾出一丝笑意来。佛堂外有脚步声传来,郑嬷嬷来传阮侍郎和褚锦绣的话:“向家的表少爷来了,老爷和夫人请姑娘到正厅说话。”阮玉珠心中暗笑。阮梦枚和褚锦绣还真是一心促成这桩亲事,等不及就要她和向咏枫见面了。她不想见向咏枫。然而,躲着不见向咏枫,向家人不了解她,只怕还想要娶她。和向咏枫多见几次面,她就能确保这门亲事成不了。阮玉珠答了一声好,站起身略整了整衣襟,就随着郑嬷嬷往外面走。郑嬷嬷看了阮玉珠好几眼,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姑娘要不要先换了衣裳……,老爷和太太都吩咐了……”“嬷嬷操心太过了。”阮玉珠扫了郑嬷嬷一眼。这一眼,就让郑嬷嬷心里打起鼓来。她在阮玉珠跟前吃过大亏,方才还亲眼看着阮侍郎和褚氏也吃了瘪,心里是怕了阮玉珠。郑嬷嬷不敢再多话,阮玉珠落得耳根清净。远远地,就能听见阮梦枚的笑声。小丫头打起帘子,阮玉珠迈步进了正厅。四个少年都在座,阮侍郎和褚锦绣面上笑吟吟地,显然是相谈甚欢。阮玉珠心中纳罕,也不知道这几个是怎么跟阮侍郎说的,阮侍郎和褚锦绣竟是毫无芥蒂的样子。或许,见到这四个少年,阮侍郎和褚锦绣根本就不会在意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吧。退一步说,就算是两人心里有怀疑,也不会当着这四个人流露出来。阮玉珠进屋,众人就停了谈笑。看到阮玉珠还是一身素缟,褚锦绣的面色就僵了僵。阮梦枚微微皱眉。这一身缟素在他们看来实在扎眼。他们在沈氏的灵前已经磕了头,阮玉珠也认了父亲,怎么还是这副打扮?不过,好在阮玉珠把头发重新梳起来了。阮梦枚心中安慰自己,一面舒展了眉头,笑着给在座的四个少年介绍:“这就是小女,名字唤作玉珠。”刘豚身份最为贵重,受了阮玉珠的礼,很客气地还礼。然后就是向咏枫。褚锦绣显出十足的热情劲儿。“玉珠啊,这是安定侯府你曾家姨妈的儿子,比你小了一岁。我跟你姨妈常常提起你,你姨妈早就想来看你。”褚锦绣说起向咏枫的家世来,如数家珍。向咏枫今年十七岁,是安定侯爷的嫡长子,也是安定侯府既定的继承人。在他十四岁的时候,鞑靼犯边,他自告奋勇去了大同的军中,随同安定候连续击退了几次鞑靼人的进犯,立下了战功。“如今枫儿被陛下亲自安排在神机营中,暂任游击将军。”这样年轻有为、前途远大且相貌英俊的少年,就是没有显赫的家世,也足以让少女们动心。褚锦绣居高临下地偷偷打量阮玉珠。阮玉珠的神色淡淡的。褚锦绣有些失望。阮玉珠的态度过于冷淡了,与她的预料相差太多。难道,面对向咏枫,阮玉珠竟然一点儿都不心动?向咏枫正向阮玉珠行礼,低低的声音叫了一声表姐。他觉得不该看阮玉珠,却又忍不住,飞快地看了阮玉珠一眼,忙又移开了视线。阮玉珠还礼,中规中矩。阮侍郎就大笑起来,显得十分高兴。与褚锦绣一样,他也在着意观察向咏枫和阮玉珠。对于阮玉珠冷淡的态度,他是满意的。女孩子家,总是要矜持贵重些。而向咏枫的反应,也让他得意。少年人脸上发红,偷瞄一眼就立刻转开视线。这分明是看中了他的女儿,因情而怯,尤其还是在女孩子的父母面前,难免更加拘谨一些。介绍到向嵘的时候,阮梦枚多了几分小心。“……是枫儿的叔叔,大理寺最年轻的少卿,断案如神。”阮玉珠和向嵘相互见礼,都没说话。最后介绍到周湘,周湘与向咏枫是姑表兄弟,按照年龄,也要叫阮玉珠一声表姐。大家相互见过礼,重新落座。阮侍郎就说今天是来接阮玉珠回家的。“……因为她祖母年老多病,这孩子就许了愿心,在山庄中吃斋念经,为她祖母祈福祈寿。如今总算是功德圆满。……好不容易商量好了这个孩子,跟我们回京城去。”这番说辞,显然是阮梦枚早就准备好的。如此解释她一个闺阁女子独居山庄,倒是冠冕堂皇。不仅遮掩了沈氏的一桩旧案,还为她增添了纯孝的美名。这样的美名,会为她将来议亲增加不小的砝码,为阮家添彩,对于娶她的人家,也是美谈。阮侍郎不负他的才名和这些年做官的历练。阮玉珠垂下眼帘。阮梦枚和褚锦绣这样掩耳盗铃,未免想的太过简单。她暂时不能揭破这个说法,不管怎样,有了这样的美名,可以让她回到京城之后更加顺利地展开她的计划。少年们纷纷望向阮玉珠,见她没说话,周湘和刘豚都赞了几句。雨过天晴,几家的小厮终于找上门来。阮梦枚见时间不早,忙就让阮玉珠收拾了,好一同回京城。等阮玉珠收拾好了出来,少年们并没有离开。周湘拖着向咏枫走过来,后面跟着刘豚和向嵘。“玉珠表姐,你从没进过京城吗?”周湘笑嘻嘻地问,就算他是跟阮玉珠从小一处长大,也不会更加热络自然了。“没有。”阮玉珠只得站住。“说到京城,再没有人比我们更熟。玉珠表姐想去哪里,想玩什么,尽管告诉我们,我们给玉珠表姐做向导,保证玉珠表姐……”“不必了,你们很闲吗?”阮玉珠绕开周湘和向咏枫,前面还有刘豚和向嵘。刘豚摇着折扇,眯眼微笑,随着周湘喊阮玉珠表姐,没有丝毫架子:“主要是木头闲,玉珠表姐千万别客气。”这四个人不是应该开始讨厌她,想要向咏枫远离她,他们现在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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