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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想通这些,盛归宜忽然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垫在额头,匍匐叩拜:“臣女盛归宜,愿以己为刃,替您刺入盛府心脏。”

声音落地,振聋发聩。

敖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高门贵女竟要拜入爷的门庭,去当细作?

孟昼摩搓着手指,分明的骨节在深秋时节刺骨寒意的浸透下,透着近乎苍白的颜色,他高临下的看着盛归宜,那双眼睛似要穿透她的皮囊直窥她的灵魂。

“大将军忠心不二,我为何要你效力,去监察他?”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盛榭直手握重兵,是你登帝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但这话,盛归宜不能说也不敢说。

如今的北唐,君幼臣强。

幼年的皇帝与母家并不强盛的太后造成了如今孟昼一手遮天的局面。

若不是碍于名声与皇帝手中的兵符,这北唐国怕是早就姓孟了,孟昼之心,人人皆知。

“盛榭直拥兵自重,不得不防!”

孟昼捻着扳指,语气不明:“若盛将军听到你的这番话,不知要作何感想了!”

“臣女只在乎能不能为帝师效力,并不在乎他有何想法!”

“呵~”

薄凉的笑随风打了个旋,一股脑的钻进盛归宜的头顶,凉意遍布全身:“盛归宜,本官喜欢聪明人,却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本官要听你说实话。”

实话?

我敢说,你敢认吗?

悖逆不臣,狼子野心,你孟昼但凡敢将自己所求之事宣之于口,便会成为人人可伐的逆贼。

不过,她亦不会将这话说出口。

因这里不是京都帝师府,而是苇安山猎宫。

孟昼所住的温泉别院与陛下的院子不过一墙之隔,谁又能保证隔墙无耳?

她若有悖逆之言被隔壁院子里的人听了去,那整个将军府都会被扣上犯上作乱的帽子,到时候孟昼就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整个将军府,这天下可没有如此简单便能成的谋算!

“臣女不敢欺瞒大人,臣女如今所说所言,不过只想求一条生路。”

“大人光风霁月,坐怀不乱,任臣女使劲浑身解数也不能诱您放臣女一条生路,然今日之事,臣女亦是受人陷害,绝非臣女故意算计爬您床榻,自荐枕席,臣女如今惶恐又愤然,除了为您效力这一条路,再也想不出第二条生路。”

“求大人垂怜,给臣女一个效忠大人的机会,刀山火海,万丈深渊,只要大人开口,臣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孟昼眸深似海,晦暗不明,只有一缕光自眼尾倾泻。

聪明人他见得多,可一介女流能识透他的谋算,如此智谋,当真少见。

这个盛归宜,还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如此也罢!”

孟昼忽然开了口:“若你真受人陷害,蒙不白之冤,本官又岂能不分青红皂白便让你受难?然,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本官亦是没有监察他的道理。”

盛归宜没有开口,等着他余下的话。

“既然是场误会,盛小姐离开便是。”

呵~

听到这话,盛归宜心里腾然升起一股邪火。

如今正直秋日围猎,百官跟随皇帝前来苇安山狩猎祈福,所有人一同住在苇安山猎宫之中,帝师的温泉别院距离将军居住的院子甚远,难不成就让她这般衣不蔽体的横穿半个别院?那怕都无需等到明日,今晚上,盛府嫡女衣衫不整夜游猎宫的丑闻就要传遍所有人的耳中。

到头来,等待她的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这孟昼,当真是好狠的心。

盛归宜抬头,瞧着他笼罩在一片月色下的身影。

先皇薨逝前他是人人崇敬、清风霁月的谦谦君子,可自从先皇将摄政大权交于他,祈望他能辅佐幼君,匡扶朝政之后,他便慢慢露出了獠牙与野心。

这样一个善于伪装、隐忍的枭雄,是不会容她再提要求的。

她若不愿,那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臣女谢大人。”

盛归宜再次叩首,发丝如瀑般散落肩头,与血色的衣衫交叠,瑰丽妖冶的似盛开在黄泉彼岸的彼岸花。

孟昼徐徐起身,君高临下的瞧着匍匐在地的盛归宜。

他便等着,等着看她要如何安全无虞的回到自己院中,若她能回,那这把刀,才有利刃出鞘的机会。

若不能......垃圾自然要去垃圾该去的地方!......

夜晚的风凌冽如刀,凉意顺着膝盖爬遍全身,盛归宜如被置于霜雪皑皑的深渊,直到孟昼的身影消失在那一处明艳的拱门后,她才艰难撑起身子,缓缓站直。

上一世,她出生在钟鼎世家,却只钦天监一句‘祸国殃民、窥权乱政’的胡乱攀咬,就被父兄族老逼着自戕,那一日,她是藏在恭桶里才得以活命。

盛归宜永远记得粪便的臭味。

那味道就像是渗入皮肉腌入了灵魂里。

她用了整整二十年,用整个盛氏一族的血才将她身上的臭味洗净。

那么这一世呢?

盛归宜的视线落在狗棚内,看了许久,才缓缓迈步走了进去,她走到那几只被啃食的只剩下骨架与皮肉的烈犬身边,用力的扯下狗皮,盖在自己的身上。

人可为人,亦可为狗。

年久失修的猎宫最不缺的就是狗洞。

而深夜如墨,巡视的禁军又怎会在意一条爬行的狗。

盛归宜走到后院墙根处,匍匐下跪......

猎宫别院的汤泉池子里浸了山参,热气蒸腾徐徐上升,孟昼笼在若仙境的缥缈云烟之中,如真似幻。

把守在外的敖三忽然抽出剑,又在瞧清掠过院檐的人影后,将剑收了回去。

一道人影稳稳地停在门外。

孟昼睁开了眼,眸凉似刀。

“主子,盛府嫡女已安全回到院中!”

谁?

敖三听闻,一脸惊愕。

她怎么可能安全无虞的回去?禁军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如何回?”

孟昼幽幽开口。

“身披狗皮,钻狗洞,爬过半个猎宫。”

暗卫说着,眸子不由露出一抹忌惮,若这样的人不能为主子所用,该趁早除掉,以绝后患!

“什么?”

敖三吃惊的瞪圆了眼,只觉寒风呼啸,侵染全身,冷的厉害......

水汽袅袅,盖住了孟昼晕开唇角的浅笑。

盛归宜。

你果然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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