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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凡一听到呼声立马望去。

街面上吵吵闹闹的,一个近六十多岁的老人跌坐在地上,看他使劲地搓揉着膝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怎么,撞人了还想跑?今天不把事情弄清楚,别想离开柳水镇。”

“我没撞他,是他跑到路中间,我一刹车他就倒了。不关我的事!”

旁边停着一辆八成新的本田,七八个年轻人,围着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有群殴的架势。

中年人被踹了一脚,极力与人辩解,无奈这几个年轻人义愤填膺,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

被撞倒的老人,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围观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上去扶他。张一凡从台阶上来,便有去搀扶老人的意思。

柳红从后面拉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别过去,他们这是演戏。这个开车的恐怕又要被敲杠子了。”

“敲杠子?”张一凡的心顿时冷了半截。本来看到几个见义勇为的年轻人,心中颇具好感。对这个被撞了的老人,也挺怜悯的。

柳水镇虽然穷,至少民风纯朴,至少不像大都市中那样,见到这样的事情,大都冷漠淡然,无动于衷,以至让肇事者逃之夭夭,逍遥法外。

“他们这是在拦路打劫?”张一凡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句。

柳红似乎很怕这些人,“小声点,这些人都是镇里的二流子,这个老汉就是他们雇佣的托。你一个外地人,还是不要管这闲事,小心惹祸上身。”

由于张一凡是那种看上去比较亲和的人,又斯斯文文,柳红对他颇好感。

“镇**就在那面,你还是快去办你的事吧!“柳红指了指南边,提着洗好的衣服离开了。

听了柳红的话,张一凡觉得自己还是不宜出面,也就在旁边远远看着事态的变化。

大街上争吵了这么久,派出所就在前面,民警迟迟未到。最后开车的中年人,不得不以两千块钱私了此事。

本田车一走,老头也不叫痛了,就自己爬了起来。

看着这些人得意地拿着钱,走进一家馆子,张一凡看在眼里,暗暗地记下了这些人的面孔。

柳水镇实在太小,半个多小时,他就逛遍了整个镇区。最繁华的地方,也就是刚才这条街道。

林林总总的店铺,除了那些关门的外,绝对不超过三十家。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令自己头痛的问题,整个镇上,怎么没有旅店?

既然是微服私访一个星期,镇**自然不能去,只是这些天,该在哪里落脚?

快天黑的时候,张一凡在路边一家餐馆吃了点饭,顺便打听了一下柳水镇的情况,谁知道镇里根本就没有旅馆。

不过餐馆老板告诉他,不如到巷子里问问,说不定有拉客留宿的。

站在街头,张一凡有些为难了。要不要通知镇里的陈书记?

如果通知陈书记的话,自己暗访的计划就落空了,看来还是到巷子里碰碰运气,也许能碰到拉客留宿的。

刚走开,腰间的扩机响起,看看号码,却是胡雷那小子在呼叫。

胡雷是通城县鼎鼎有名胡氏集团老总胡志明唯一的儿子,未来接班人,也是通城有名的阔少。

大学毕业之后,一直随父经商,如今在通城早有了他自己的产业。

张一凡是胡雷的死党,大学同学,两人关系匪浅。自己以前在县城当秘书的时候,胡雷经常拉张一凡去挥霍。

现在是九六年,胡雷早有了自己的手机,摩托罗拉翻盖的那种。虽然是模拟机,但他的手机在这个年代,属于很时尚,很漂亮的款式。整个通城县里,也少有人用得起。

张一凡当了一年县长秘书,也不过配了个BB机,还不是中文的。堂堂一个公务员与胡雷相比,显得有些寒酸。

琢磨着胡雷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被调走的消息,于是便来到镇上的街道中,朝前面一家公用电话亭走去。

拨通胡雷的电话,胡雷看到这个号码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去乡下了?”

张一凡平静地回答,“我昨天接到调令,现在已经到了柳水镇。有事吗?”

“靠!你真无语,好好的秘书不当,跑到那鸟不拉屎的穷镇有个屁用?”胡雷劈头盖脸说了几句,突然想到什么,“是不是有人看你不满意了,故意整你?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活动活动?”

“呵呵……那倒不是,你不要胡来。”张一凡在电话里自信地笑笑,按古代的说法,自己这次来柳水镇,也算是钦差大人的身份。

只是官场上有些事,不能对胡雷说得太明白,沉吟道:“这事以后见面慢慢说吧,我还得找旅馆睡觉呢。”

“靠!真贱!”胡雷骂了一句,本来想找张一凡一起去挥霍的计划只得暂时落空。

张一凡挂了电话,“老板,收钱。”

公用电话亭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秃顶,刚才张一凡在回电话时,一对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个不停。

张一凡这身打扮,让他一眼就认出是个外地人,此刻他走过来,按了一下计价器,“十五块。”

“十五块?”刚才明明看到计价器上显示只有五块,这下被他一按,死无对证了。这个老头有问题!

张一凡本来伸进口袋里的手又缩了回来,冷冷地望着这个店老板,“刚才明明是五块,为什么要收十五块?”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五块了?前面还有个一你没看到!”店老板很横,凶巴巴的样子。见他又是个外地人,更是有些不客气,“啰嗦个屁啊?利索点!”

看样子如果不给的话,他就要叫人修理自己了。只是目前张一凡并不想暴露身份,也就从身上掏出了钱包,扔了十五块在柜台上。“你这是典型的乱收费!敲诈外地人!”

店老板鄙夷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就是乱收费,你能把我怎么样?”

张一凡也没理他,离开的时候,记下了这家电话亭的门牌号。

柳水镇竟然乱至如此!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张一凡暗暗下定决心,必出重拳,好好整顿一下这股歪风邪气。

整整一天的所见所闻,简直是触目心惊,要不是自己微服私访,这样精彩的内容,恐怕就没法得知了。连个电话亭的老头都这个腔调,真不知道柳水镇的人民是怎么过的?

难怪有人说,柳水镇有雁过拨毛之称。

真是副烂摊子!看来自己这次的担子压得不轻。

刚离开电话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婆悄然出现在身后,“年轻人,要住宿吗?”

终于碰到拉客的了,听到声招呼,张一凡并不怎么着急,点了支烟。“多少一晚?”

“房间有好坏,你看看再说吧!放心,我不会贵你的。来柳水镇的人很多都住我这,放心吧,我们是规矩人,不会欺生的。”老婆婆挺会说的,几句话就打消了客人的顾虑。

其实张一凡根本没有犹豫的必要,因为除此之外,他还没有碰到其他拉客的,而且这柳水镇,估计也没什么生意,拉客的自然就少得不能再少。

“行!看看就看看吧!”张一凡随老婆婆进了一条巷子。

这时,电话亭里的老板看到两人消失的身影,闪过一丝阴笑,然后拨了个电话。

两人七拐八拐,来到一栋两层楼的住房。还没进门,远远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婴儿啼哭。

有人哄着孩子从屋里出来,“乖宝宝,别哭了哦,妈妈给你喂奶。”

等妇女抱着小孩出来的时候,张一凡发现,这不是下午碰到的那个柳红吗?

柳红也看到了张一凡,“你怎么还在这里?”

怀里的孩子约莫八九个月大,柳红的身子却早已恢复过来,一米六几的个子,横抱着孩子站在那里,别是一番风味。

如果柳红生活在五彩缤纷的县城,一定是个标准的美女,只是乡镇的庸俗气息让她过早变成了孩子他妈。

“柳红?”张一凡忍不住叫了一句。

柳红的婆婆平时也经常拉客回来,柳红本没有在意,听到张一凡叫她,这才看了过来。

“你还没回去?”对于张一凡的出现,柳红也很意外。

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给了她很深刻的印象,所以张一凡叫她的时候,她一下就想起来了。

老婆婆看了柳红与张一凡一眼,对张一凡道:“你跟我来吧!房间在楼上。”

带张一凡上楼的时候,婆婆朝柳红喊道:“等下你过来把房间打扫一下。”

柳红应了声,抱着孩子回屋去了。角落里,闪过柳红公公阴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柳红,一直消失在卧房里。

“既然你认识柳红,我算便宜一点,给二十好了。”老婆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跟张一凡开了价。

房子好像是新建了三五年不久,二十块睡一夜,总比打个电话花了十五块强。

张一凡也懒得还价,只是道:“我可能在这里住几天,要是有什么事,还请关照一下。”

听说张一凡要长住,老婆婆的脸上就出现了笑容,“好的,请尽管放心住。我这就叫柳红送水壶,被子过来。”

趁着老婆婆下楼的工夫,张一凡大致打量了一番房间的环境,屋里灯光有些暗,估计只有十五瓦的灯泡。房间还算整齐,只是空了些日子,灰尘不少。走道里就有楼梯,可以直接通到一楼,上下倒也方便。

自己干脆就在这里住几天,将柳水镇的一些情况摸清楚之后,再到镇里上任。正琢磨着该如何着手整顿这个混乱不堪的小镇,柳红抱着被子和水壶上来。

“真想不到,婆婆拉来的客人居然是你。”柳红朝张一凡笑了笑,很快就在屋里忙开了。看着柳红利索的身影,张一凡拖了把椅子坐在一边,跟柳红聊开了。

“你们这里平时生意还好吗?”

“哪里有什么生意,这个月来,你还是婆婆拉来的第一个客人。”柳红边说边铺开了被子,“我们这里条件不怎么好,你将就着对付吧!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叫我。”

柳红就这样坐在床边,整理着床铺,看着柳红这么勤快,一会儿就快将屋子打扫干净了,张一凡原以为今天晚上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可谁都没想到,几个联防队的人冲了进来。

这些人打着长长的手电,将昏暗的屋子里照得雪亮。

“把手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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