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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细雨,空气中还盛着湿润和冷意,清晨特有的明朗因这场绵绵雨丝而显得愈发透彻清晰。

院子里的桃花树枝繁叶茂,若不是定期修剪,枝条恐怕要垂下来。

这院子的桃花树显然是经过精心照料的,远观近瞧都十分赏心悦目。不知哪个檐下的鸟儿飞来停落枝头,引得桃枝震颤,抖落一串晶莹的露珠。

此时晨曦未满,阳光只浅浅铺了一层,廊下一身着青色棉衣的妇人步履匆匆,后面跟着各自持盆和端杯的两位姑娘。

只见这两个姑娘梳着最普通的双丫髻,碧衣棉裙行动间轻轻摇摆,躬身疾行不乱分毫,端得是沉稳有礼,遵规守矩。观其面庞,不过十六七岁而已。

昨晚是夏玲守夜,屋里已有了交谈说话的声音。

林嬷嬷抬手叩了叩门,屋里传来慵懒的一声“进来吧”才推门而入。

入眼是一副巨大的荷塘莲叶图,着笔轻雅,不过淡描素写,荷花的芳香就好像萦绕鼻尖,细看而去,连塘中的游鱼都隐隐绰绰。执笔之人的画功可见一斑。

林嬷嬷不动声色,领着两个丫鬟向左走去,左边是洗漱台。檀木红漆,雕纹精致,可见用心。

示意两个丫鬟把东西放下,林嬷嬷继续向前,掀了珠帘,女儿家的闺房一目了然。

前窗正对着院子,窗边设了软榻,上面正经地放着几个软枕。软榻旁的小几上还放着几本书。后窗的书桌上,笔墨纸砚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往里便是梳妆台了。那一袭淡黄烟沙散花裙,腰系水蓝软烟罗,髻上一对紫宝石金步摇,半数青丝散落,长过腰际的女子,侧面对着她。

姣好的面容,凝玉的肌肤,黛眉凤眼,琼鼻樱唇,嘴角微勾,一抹淡笑悬挂,清晨的风吹在她脸上,碎发轻扬,侧颜十二分的动人,却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

沈棠倾微微转头,笑道:

“嬷嬷来了。”

林嬷嬷欠身行礼,回道:

“禀姑娘,水已经备好了。”

“先净面吧。”这是对夏玲说的。

“是。”

洗漱过后,便开始描妆,沈棠倾拿起画眉笔。她的眉形很好,细长的一字眉,眉尾微尖,有种淡淡的锋利,又英气又清新。

执笔轻描,在眉尾处向下,整个面部顿时软和三分,扑完粉更是使面容暗了下来,那粉是药物制的,并不伤害皮肤,而且防水,是夏玲的得意之作。虽然依旧漂亮,却显得平平无奇。

沈家的姑娘容貌都不算太差。

桃春嘟起嘴,有些愤愤不平,开口道:

“姑娘天姿绝容,比那第一美人不知好了多少?却要遮掩起来,都怪那……”

“好了,桃春,姑娘貌美,遮掩起来省了许多麻烦,我们此时需要的是韬光养晦,说那等虚名姑娘也不在乎,何必多提?”秋澜微皱眉头,边接过沈棠倾的粉为她涂抹脖子边打断桃春的话接着说。

“可姑娘已经年岁十三,是该议亲的年纪了,偏生夫人只字不提。好生气人!”

“四姐姐尚未定下亲事,我又何须急躁。”她的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洋洋盈耳,沁人心扉,语气漫不经心。

林嬷嬷心疼道:

“就算她提及姑娘的婚事,又怎会是好姻缘?她不提才是好事,不然又要防着她作妖,姑娘好生艰难。唉!”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

“好生生的叹什么气?她要来我并不怕她,这些年都过来了,何谈艰难?嬷嬷不必担心。”沈棠倾转过身去,让秋澜将后颈也擦上粉。

“是,是奴婢多想了。”

“行了,动身吧,先去祖母院中请安。”

粉涂抹完毕,沈棠倾站起身道。

“是。”

她出来只带了林嬷嬷和夏玲,林嬷嬷是娘亲身边的老人了,对府中的人和错综复杂的关系更了解一些。夏玲精通医术,也可防一些暗箭伤人。

出了院子,沈棠倾轻敛眉眼。

夏玲和沁冬都是师傅送给她的,一医一武,是保护沈棠倾安危的。她虽没见过师傅样貌,但师傅待她真心,她还是知道的。

她自身武功不错,在自家没什么大问题,就留沁冬看着院子。

行至后花园,繁花似锦,暗香浮动,湖上的八角亭,纱细掩盖,飘逸,神秘,假山流水,逼真惬意。无一处不精,无一处不美。

确实,沈家的后花园,在京中名号甚响,地方大是一方面,景色齐,修建美是另一方面。说白了,不过是巨资促就而已。

沈棠倾眸色微冷,那个男人真是可笑至极,废物一个,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硬角色。花着娘亲的钱,还敢如此大肆宣扬,不知所谓。

脚步不停,她继续向前走去。

沈棠倾的祖父乃是当朝左相,沈家是百年的大家族,子孙世代为官,到她祖父这里,更是权至相位,深得皇帝看中,视为心腹。

沈家作为百年大家,旁支众多,姻亲关系遍布京中上层权贵,势力庞大。不过权贵就那么些,本就是以互通姻亲为手段,加固彼此联系,方便借势罢了。京城之中,势力盘根错结,犹如交缠的藤蔓,牵一发而动全身。

沈家这一代嫡系,沈相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嫡长子沈明深,从三品光禄卿,大夫人刘氏,膝下两女一子,大女儿沈棠蓉已出嫁,夫家是容阳侯府的嫡长孙容祁。长子沈松辰,十八岁,小女儿沈棠宝十二岁,庶子一个,沈松山,九岁。庶女两个都已出嫁,还有两个十一二岁。

二房是庶子沈明流,在礼部混个七品官,妻子张氏,育有一子沈松原,十六岁,沈明流生性风流,不过喜欢惹外债,家中只两个个庶女沈棠雪,沈棠冰,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三。

三房沈明瑞,也就是沈棠倾的父亲,科考入仕,是个探花郎,也算有些才华,如今在吏部当差,从五品官。原配蓝氏,九年前已逝世,现夫人蔡氏,蓝氏留下一子一女,长女沈棠倾,年芳十三,长子沈松绎,今年八岁,蔡氏有一子一女,二女儿沈棠彩,芳龄十二,小儿子沈松鸿只有三岁。还有两名庶女沈棠珠,沈棠糖,分别十一、八岁。

家业大,是非多,哪个院子没有自己的小心思,不过表面和气罢了。

沈棠倾冷冷勾唇,不知道这份平衡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又走了一刻钟,祖母的宁福院近在咫尺。

宁福院里种了许多花草树木,瞧着一片生机勃勃,令观者舒心静意。没办法,年纪大了,总想看些活泼的吧。

廊下的丫鬟见了她,忙疾步上前,行礼后道:

“五姑娘来了,老夫人刚起呢。”

“嗯。”沈棠倾嘴角噙笑,淡淡点头。

那丫鬟便上前为她打帘,

她到时人来了少半数,她算是不早不晚的。每回皆是如此。

老夫人屋里的摆设自然是上上好的,瓷器雕刻,做工精美,细腻光滑,好似会发光。字画出自名家自不必说,许多都是早已绝迹的佳作,价值千金。

一桌一椅都是倾心制作,雕纹繁杂,属实贵重。来人谁不暗叹一声:不愧是沈家!

进了屋子,众人的笑闹声还没听便先看到了。

祖母坐在高处的软踏上。拉着旁边的姑娘说话,那姑娘身穿鹅黄云烟缀花裙,宽袖紧腰,袖口裙摆繁花似锦,漂亮大方,衣裙上明纹暗绣,一看便是上等。

庭中人看到她来了,声音略小了些。

沈棠倾趋步上前,曲身行礼道:

“棠倾给祖母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

“是。”

老夫人五十多岁了,保养得宜还是有了些皱纹,慈祥的笑挂在她脸上,和蔼可亲。她一身红色大衣,金丝隐隐流动,显得庄严又尊贵,

是了。沈棠倾颔首起身,怎么会不尊贵呢?那可是当朝左相的妻子,皇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曾经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一家主母,丈夫位高权重,儿子前途光明,京城多数人家扒着捧着。如今儿孙满堂、享天伦之乐的半老妇人,岁月无情,她的日子却依然顺遂!

收了收眼中的嘲讽,沈棠倾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的位置不靠前,却也不太靠后。好歹是三房嫡长女呢,呵!

看她落了座,大夫人刘氏先开了口:

“大姑娘出落的越发好了,礼仪也叫人挑不出错来,真真是个好的!”

沈棠倾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腼腆道:

“大伯母说哪里话,姐妹里数我最差了,再不好生练习礼仪,出去怎好说是沈家的姑娘?”既捧了姐妹,又抬了沈家。在座的人一阵舒心。

“姐姐,你怎会是最差的?这名头你可不许和我抢,连祖母都说我是个泼猴了,我如何能与你相比?”老夫人边上的黄衣姑娘不依道。

这位就是沈棠倾的继妹,沈棠彩了。只见她水汪汪的杏眼叽里咕噜地转,秀气的眉头,小巧的鼻子,粉嘟嘟的小嘴儿,娇憨可人,灵动非常。

她说话好像抹了蜜,甜腻腻的,天真可爱。语气里满是与祖母之间的亲近。

老夫人哭笑不得:

“谁人以此为荣的,果真是个泼猴。”

沈棠倾只道:“六妹妹说笑了。”便不再多话。

沈棠彩顿觉一拳打在棉花上,郁闷。

姑娘夫人一团和气,你夸我我夸你,一时间又是笑闹声不断。好像例行公事似的,当然,公事完成良好,看老夫人合不拢的嘴就知道了,沈棠倾也随众人摆出各种表情,时而抿嘴一笑,毫不起眼。

说话间人来得已差不多,老夫人便垂首看向大夫人身边的沈棠宝:

“宝儿今天的宴会安排的怎么样了?”

“祖母放心,已安排妥了。”沈棠宝今日穿了一身白底绣折枝红梅纱裙,腰系嵚蓝宝石的丝绸长带,头发被精心盘起,一套蓝宝石头面戴着,既俏皮又端庄。

沈相的嫡长孙女是按严肃温婉的大家主母教的,对小女儿倒多了几分溺爱,是以沈棠宝并不十分文静。

“既如此,一会儿就都出去罢,好好会客。”

一众女眷齐齐行礼,回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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