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沈棠倾就听见两个手帕交的笑闹声,
李青絮最是温婉的性子,那笑声多是盛兰馨的。
沈棠倾向前迎了两步,待看见人影了才笑道:
“两位姐姐快进来,离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今儿个遇见什么好事儿了?”
李青絮是她们三个人中最大的,也是最稳重的,不过三个人平时是笑闹惯的,也没甚好矜持的。就接话道:
“有什么好事儿?今儿个最好的事就是见着妹妹了。”
盛兰馨也笑着道:
“哎呀,我这今天是撞了什么大运呀?竟然瞧见了个如此绝色的姑娘,我可要快点儿回家见娘亲,让她来提亲,被人捷足先登了可怎生是好。”
“你这色胚儿好生大胆,竟敢调戏你姑奶奶我!小心一会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沈棠倾作势要去拍她,盛兰馨连忙跳到李青絮背后。怕怕的说:
“如此美人儿竟然是个母老虎,不得了,不得了。姑奶奶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行了,别闹了,咱们先去拜见老夫人吧。”李青絮赶忙说。
沈棠倾也不是真的要打她,周围还有好些姑娘呢,不过大家各玩各的,也没太多人注意她们。
“好吧!我这就领你们过去。”
三个人便从小道走了。
走在路上,沈棠倾看周边没别人,开口道:
“絮姐姐,我看今日这相亲宴估计有你一份儿,老夫人一会儿怕要拉你说话了。”
李青絮家是京城大户,也是百年世家。与沈家绝对相配,李青絮虽然不是嫡长孙女,但也算是倾心培养的大家贵女,容貌更是不差,她的名号在京城贵女中也算是排的上前几了。
“絮姐姐今年已经十四了,家里估计也有安排,不过左右就那几家了。”盛兰馨接话。
“我也不知道,娘亲只说让我安心,唉,嫁给谁不是个嫁呢,只愿那人不是个糊涂的,叫我安生过日子。”
“其实絮姐姐嫁到沈家也行,大堂哥不是个糊涂人,我大伯母人品也不错。只要别理其他烂事儿,日子应当过的可以。最重要的是,咱俩儿到时候又可以一起了。”
盛兰馨不干了:
“那我呢?你们就这样把我撇下啦?”
盛兰馨十三岁,比沈棠倾大了两个月。生了一双鹿眼,又就是娃娃脸,机灵可爱。家里书香门第,却出了她这个怪胎,爹疼娘爱,活泼的不行,只有她家大哥能管的住她,倒是个真的泼猴儿。
“要不……你也嫁到我家来?”沈棠倾又逗她。
“好哇!小倾倾。你又取笑我!”
走着说着,很快就到了宁福院。
果然,老夫人拉着李青絮说了好一会儿话,李青絮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应对得宜,礼数更是周全,老夫人暗暗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来了其他姑娘。她们三个便先出去了。
沈棠倾领着两个好友。道:
“咱们抄近路走吧。”
两个姑娘不认路,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这会儿这条路上基本没人,旁边青竹繁茂,清新好闻,令人心旷神怡。
一行人正走着,忽见前方来了两个男儿,为首的男子一身青袍锦衣,形容伟岸而不雄壮。俊脸窄腰,温润中带着两分凌厉,好一个翩翩的世家公子!
这就是沈棠倾的大堂哥沈松辰了。后边的是他的侍从竹石。
大概是事出突然,两方人马都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沈棠倾笑嘻嘻道:
“大哥要去给祖母请安?”
沈松辰忙低下头,其他两个姑娘更是红了脸庞。
到底是世家嫡子,沈松辰很快反应过来。答道:
“是啊,五妹妹怎么在这儿?”
“啊,我领两个姐姐去荷莲苑,想走条近路,我以为大哥早走了呢。”
说完领了两个姑娘上前。介绍道:
“这是我两个好姐妹,李青絮,盛兰馨。两位姐姐,这是我大哥,沈松辰。”
双方见了礼,沈棠倾又问:
“大哥这一会儿去宁福院吗?那要见到许多漂亮姑娘了。”
沈棠倾与大哥关系不错,也希望他觅得好姻缘,李青絮温柔有方,又有主见,是难得的好姑娘。
这话果然遭了斥责。
“小姑娘家家说的什么话?我会避一会儿的。”
“哎呀,好心提醒你还要挨骂,不与你说了。我们先去宴会了。”
沈棠倾便拉了小姐妹快步走了。
沈松辰驻足了一会儿,摇头往竹林里去了。
这边这三人快走了一会儿变慢了下来,沈棠倾笑道:
“我大哥怎么样?”这话是对李青絮说的。
李青絮的脸上红晕还没有散去,闻言恼怒的瞪了她一眼。
“什么怎么样?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挺好的,长得也俊。与咱们絮姐姐倒是般配。”盛兰馨说。
“瞎胡说什么呢?姑娘家的,也不嫌燥的慌。别说这个了,快到地方了。”怕她俩再说出什么惊世的话,李青絮赶忙转移话题。
荷莲苑也确实快到了,三人就没有再多说。
荷莲苑,顾名思义,这里有个巨大的莲花池子,这时候莲花盛开,煞是好看,莲叶亭亭,游鱼嬉戏,一片生机勃勃,景色甚美。
姑娘们或坐在亭中说笑,或站在拱桥上观景,点缀的池塘更加有生气。
沈棠倾三人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也小声聊着八卦。
不时有姑娘入场,她们也不在意。
直到一阵骚乱,她们才望过去,便一群女子进来。
无疑都是世家贵女,衣服五颜六色,料子极好。头饰更是珠光宝气,让人眼花缭乱。
最前头的女子一袭白裙,沉静的眉眼,潋滟的红唇,端的是不染纤尘,高贵典雅。
这位是右相顾家大房的小女儿,顾颖希,十四岁的年纪,已是亭亭玉立,身段姣好。又是右相家的女儿,到哪里都是一群人捧着。
沈顾两家自然是没有什么好交情的,只是明面不好撕破脸,世家贵女都是要宴请的。
最后沈棠宝才带着他哥到,美名其曰是沈松辰送她来宴会,实则让他过过眼,但沈松辰不是那种人,自然是片刻便走了。
姑娘们窃窃私语,估计是在讨论他。
沈棠倾三人动都没动,沈松辰走了后她们又开始说起话。
她注意到李青絮有些心不在焉,觉得估计这事儿能成,心里也有些高兴。与盛兰馨笑成一团。
只是这好心情没能维持太久,因为沈棠彩来了,她领着朋友,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小心翼翼的说:
“姐姐,今天早上……你没有怪我吧?我只是一高兴……就……没了分寸,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说着大眼睛已经蓄了泪,可怜可爱。
沈棠倾表情淡淡的开口道:
“六妹妹说什么话,我生什么气?”
“就是今早……”
“今早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不记得?”
沈棠彩噎了下。总不好在朋友面前说自己抢了沈棠倾的客人,她本想含糊其辞,谁知道沈棠倾根本不买账。只好尴尬笑道:
“没…没什么。”
见沈棠倾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咬着唇僵硬地离开了。
盛兰馨握住刚刚拦下自己的手,气道:
“总是这样惺惺作态,看着就恶心。”
李青絮也皱着眉头:
“你这继妹总是阴魂不散的,确实叫人厌烦。”
这是常态,只要她参加宴会,沈棠彩就回过来搅局,事后坏她的名声,只是她本就没什么名气,也没闹什么大乱子,或许也有人看破,反正京城没有流传过她的什么大事儿。只道她可怜罢了。
沈棠倾眸中寒意一闪而过。可怜?她的可怜是谁造成的?那个毒妇,她早晚要她血债血偿,不,她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喝了口茶,但受到好友担忧的目光,她轻轻一笑,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没有断袖之癖,不会与你们私奔的。”
“好你个沈棠倾,我们替你担心,你却还在逗笑,好没良心!”盛兰馨指责道。
“行行行,是我没良心,二位姐姐莫怪莫怪。”
“哼,看你貌美的份儿上就饶了你,下次再犯,重刑伺候。”
“是是是,多谢姐姐饶恕。”
…………
中午吃了宴,大家便散去了。这时候天并不热,又是在池边吃饭,当然不是真露天,搭了棚子的。
是以沈棠倾回自己院子时并没有出多少汗,这时已快到申时了。秋澜过来给她打扇,摇一会儿她便拒了。
沁冬过来汇报到:
“姑娘,今日十三号了。”
沈棠倾一怔,十三?是了,今日是与师傅相约的日子。
九年前的三月十三,是他们相遇的日子,在那个草长莺飞,大地回暖的时节,他的出现融化了她冻结三月的寒冰。
她至今仍记得清楚,那个还并不高大的少年,穿一身黑色锦衣,上面暗红的条纹时隐时现。戴着银色面具,声音也很单薄。
他说:
“拜师吗?”
小小的她并不明白,只问:
“拜师有什么用?”
“可以报仇。”
“好,我拜!”
从那以后,她便跟着他习武。他只在早上和晚上出现,那时她的院子鲜少来人,也没人发现。后来年纪大了些,他们便定在十三,二十三,定期见面,交流信息,或者商量一些事。
这些年,他们一起长大,她知道,那个看似冷峻寡言的男人,是个很温柔的人。
是他给予她新生。教她习武,教她做人,教她如何在吃人不吐骨头的高门大院里生存。她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他只说是娘亲的故人,但她相信他永远不会伤害她。
回过神,她吩咐道:
“夏玲,沁冬,按老规矩,今晚你们守着屋子。”
“是。”
桃春和秋澜对视一眼,她们俩儿是打小蓝夫人调给姑娘的,知道姑娘的师傅,不是太了解情况,但大体差不多,知道可信就行。
晚上夏玲会将沁冬易容成沈棠倾的样子,直到她回来,在外过夜也没关系。
待夜已如打翻的墨一般黑,寂静的小院暗影一闪,细看却什么都没有。
沈棠倾轻功上佳,只是比不过她师傅,但一般人难以看到她。
她一路疾掠,很快到一条无人问津的巷子里,她动作熟练的翻了墙,直接打开小屋进了门。
那人坐在书桌前,侧对着她,正在写字。
还是一身黑衣,银色面具覆面,青丝洒落,半拢半披,柔和的灯光将他冷峻的唇角沁润了几分,脊背挺直,像永远不倒的山。下笔更是入木三分,凌厉强劲。
师傅……
“来了。”男人轻轻启唇,字写完最后一笔,才慢慢放下。
“嗯,师傅,我想到言楼查些消息。”沈棠倾回过神,小小声地说。
“走吧。”
这个院子有个密道,是直通郊外的,设计隐秘,旁人根本无从查探。
二人来到他们自己的地盘。
倾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