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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天眼瞅着就要凉起来了,您也要注意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略有些沙哑但又充斥着些许讨好的声音于朱由校的耳畔旁响起,将其思绪自光线昏暗的乾清宫暖阁,拉回到现实之中。

闻声,魂不守舍的朱由校下意识停住脚步,并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却意外发现说话之人并非之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

"你是何人?"

尽管眼前的太监满脸堆笑,但生性谨慎的朱由校内心却是升起一丝警惕,不置可否的问道。

见眼前的皇长子竟是对自己没有了半点印象,太监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僵,其眸子深处也是涌现了一抹转身即逝的冰冷。

但很快,这太监便是自报家门,主动攀起了关系:"皇长子殿下贵人多忘事,奴婢是王公公门下的魏朝,昔日曾在殿下身前伺候..."

也许是觉得此等关系还不够亲切,满脸假笑的魏朝小心翼翼的瞧了瞧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随即故作神秘的说道:"前些年,得蒙皇长子殿下开恩,奴婢与客妈妈..."

言罢,这魏朝便是适可而止的闭上了嘴巴,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早在前汉时期,便有怨旷无聊的宫娥内侍临时组成"夫妻",于深宫中搭伙共食。

久而久之,人们将这种关系称之为"对食"。

前些年,他为了能够更好的巴结朱由校,便主动"请缨"与作为朱由校奶妈的客印月对食。

只不过后来他又投靠了势力更大的靠山,这才渐渐疏离了与朱由校的关系,却不曾想朱由校早已对他没有了印象。

"原来是魏伴伴,孤想起来了。"刚刚魏朝眸子中转身即逝的阴冷自是没有逃过朱由校的眼睛,但因为左右四下无人,势单力薄的朱由校也不敢有所过激的反应,只得虚与委蛇的点了点头。

"奴婢惶恐。"

闻声,内心局促不定的魏朝便是赶忙自脸上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同时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虽说如今他攀上了郑贵妃这座靠山,但眼前木讷呆滞的皇长子眼瞅着就要承继大统,成为紫禁城的新任主人。

倘若他能够得到朱由校的信任,日后在宫中的地位定然水涨船高。

一念至此,魏朝的脸上便是涌现些许后悔之色,昔日他为了能够寻求新任靠山的信任和庇护,终日在其跟在伺候不说,并且还为表忠心,主动切断了与客印月的"对食关系"。

可他却没有料到,那客印月就好似为了报复他一般,转头就与一名叫做"李进忠"的太监组成了对食关系。

说来讽刺,那李进忠进宫二十余年,一直于典膳司籍籍无名,直至前些年使了钱财,与他攀上关系,并结拜成兄弟之后,才被他引荐给朱由校的生母王才人和朱常洛身旁的随侍太监,王安。

而他也因为投靠了新任靠山,被李进忠"偷家"。

"魏伴伴,说起来孤可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你了.."相顾无言片刻,一脸呆滞的朱由校装作若无其事般叹了口气,小心试探着身旁这位其貌不扬的太监。

依着脑海中前身留下的琐碎记忆,朱由校知晓早在几年前,这魏朝便不在自己身边当值了。

要知晓,宫中内侍最是擅长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眼前这魏朝居然舍得放弃自己这位"皇长孙",这背后定然另有隐情。

噗通!

就像是察觉到了朱由校话语中的不满,刚刚还满脸堆笑的魏朝突然跪倒在地,扯着有些哭腔的喉咙嘶吼道:"殿下明鉴,奴婢实在是有苦难言呐。"

"哦?"见魏朝如此作态,朱由校也是来了兴趣,故作生气的摆手道:"魏伴伴受了何等委屈,孤为你做主!"

"殿下,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奴婢确实有苦难言呐。"伴随着清脆的叩首声,瞧上去已是年过五旬的魏朝痛哭流涕道:"敢叫殿下知晓,前些年恰逢福王爷出京就藩,遂将奴婢派往郑贵妃宫中行走,借此为太子爷刺探消息。"

为了以示亲近,表达自己乃是潜邸旧人的事实,魏朝刻意对眼下病弱膏肓的泰昌皇帝朱常洛以太子爷相称。

"原来如此,当真是难为魏伴伴了。"听闻眼前的魏朝近些年于郑贵妃门下行走,朱由校波澜不惊的眸子中也是泛起些许明悟,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反而主动伸手搀扶。

以他两世为人的见识,自是不会相信魏朝的话语,但也不会主动将其戳破,正好他也想瞧瞧魏朝接近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为太子爷办事,奴婢不敢称辛苦。"见朱由校脸上的愁苦模样不似作假,魏朝内心便是一喜,暗道朱由校倒是好哄骗。

"你的功劳,孤会记得。"轻叹一口气过后,朱由校便是故作亲昵的拍了拍魏朝的臂膀,示意其起身。

有了朱由校给的台阶,跪在宫砖上的魏朝自是乐见其成,赶忙起身行礼。

毕竟这生硬的宫砖不比铺着丝绒地毯的乾清宫暖阁,只是跪了这么一小会,其膝盖便是隐隐有些酸痛。

"为殿下做事,奴婢不敢称功劳。"见朱由校好似接纳了自己,并逐渐放松警惕,魏朝便亦步亦趋的恭维道。

而朱由校因不知其用意,也是不置可否的敷衍着。

"殿下,"及至巍峨的慈庆宫近在眼前,心中有事的魏朝终是按捺不住,装作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事?"此时的朱由校化身"小鲜肉",用其笨拙的演技,尽量配合着魏朝,脸上装出一副征询之色。

"敢叫殿下知晓,奴婢久在宫中伺候,曾亲眼见识过不少朝臣拜谒贵妃娘娘。"

"万历爷爷临终之际,曾专门留下遗诏,示意陛下尊郑贵妃太后..."

"殿下终究是万历爷爷的长子长孙,若是有了贵妃娘娘从旁相助,朝中大臣定然不敢放肆,以免殿下重蹈正德爷爷,嘉靖爷爷的覆辙..."

思虑良久,魏朝终是没敢直接劝谏朱由校与郑贵妃"冰释前嫌",而是换了个角度,装作苦口婆心的劝道。

正德皇帝朱厚照十四岁继位,嘉靖皇帝朱厚熜十五岁继位,他们二人在继位之初,均是发生过朝中大权悉数被内阁辅臣所掌控,政令不出紫禁城的尴尬境遇。

而眼下,朱由校看似即将面临同样的境遇。

"魏伴伴的意思,孤知晓了。"在魏朝有些惊喜的眼神中,皇长子朱由校装出一副认真思量的样子点了点头,迟疑道:"多谢魏伴伴告知,孤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奴婢不敢.."大喜过望之下,魏朝不顾朱由校的阻拦,执意将其送至慈庆宫门口,方才疾步转身离去。

几个呼吸过后,已然迈入殿内的朱由校缓缓转身,一脸深邃的盯着魏朝逐渐远去的背影。

瞧其离去的方向,正是朝着郑贵妃所居住的翊坤宫而去。

见状,朱由校的眼眸深处便是涌现了一抹凝重,于脑海中默默梳理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郑贵妃,好大的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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