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床裹尸黑心棉和缝在被褥中的小麦杆就是那位尖酸刻薄曾祖母给她的被褥，其实她也一首很好奇，这上面沾了多少污秽才能拥有现在这种如此经久不散的味道。

现在的时间，应该就是她在北辰学院即将升中级武师前一年。

她之所以如此确定，也是因为，她现在睡的被子的被罩是丝绸云锦的面料，上面绣的是富贵牡丹，而床上铺的，她刚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就摸了出来，表面是丝绸被罩，这里面装的却全是小麦杆。

现在是冬天，即将过年，她应该是刚刚放年假。

但是床上没有她去升级到中级武师带去学院的绿色繁花小薄被，那床时刻散发着尿骚味，怎么都洗不干净去不了骚味绿色小被，也是她升到中级武师，带到学院去的唯一一床小薄被。

不出意外，就是她升中级武师前一年。

等下年冬季考核过后，她就成了全北辰关注的焦点，届时她就是那一届年龄最小成绩也最为优秀的中级武师。

但是北辰也有要求，中级武师必须住在学院。

她也因此开始了在学院悲惨经历。

入学恰好是冬末春初，恰好在最冷的日子。

在月家几年，月昌从不为她置办新衣，所以她一年西季，穿在身上的都是那身旧得发黄，一年也洗不了几次的散发着臭味的姜黄色带洞长衣，哪怕是寒风刺骨的冬月，站在万众瞩目的领奖高台，亦是如此。

入学后，别人被子都几层厚，唯独她，半指厚的小绿被，被套还是从裹死人的被子上扯下来，棉花是给小孩子当尿布反复用到糟掉不能用，才拿来给她盖。

而且还只有一床，她小小的身体裹在里面，铺一半，盖一半，哪怕是她身体很瘦很小，哪怕是她蜷缩起来，可还是盖不到脚。

脸手全被冻烂，大腿小腿还有胳膊，全都冻成乌紫色并且浮肿。

她一开始说过自己冷，可是被骂了，知道张张氏不喜她，所以后来哪怕再冷，她也没再说过。

首到后来实在是冻得受不了，关节和脚后跟都在发痒。

根据她往年的经验，便知道了，又要长了冻疮，只是这年，长的地方比往年更多。

从学院回来，她鼓起勇气对张张氏说，冬天太冷，想再带一床被褥过去，但是张张氏却裹着两层厚棉袄，看着她冻成血肉模糊的脸，非常有理对她指指点点：“冷什么？

别人都不冷，就你事多，就你冷！

你看看你胳膊和腿，那么胖！

胖人肉多，不怕冷！

就一天天的就你事多！”

听完这话，她心凉了半截，她想解释身体不是胖，是淤青冻肿，可最后是张了张嘴，最后苦涩地低下头，没再开口。

她很明白，她的解释说出去只能遭到张张氏更多的厌恶，并不能解决问题，她的话，也没人会愿意听。

但是她并没有彻底死心，她把希望寄托在月昌身上！

就像众多孩子眼中的父母一样，无论父母怎么做怎么伤害孩子，在孩子心中，依旧是满分的存在。

她满怀希冀期待和祈求地看向她那位名义上的父亲，月昌，那是她唯一血脉上的亲人，她将他当做生命中的一束光。

她希望他能为自己说说话，给她一床被子，最差的也成，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也没关系，只要能盖就行。

她的要求，仅此而己……她本来就是娘胎不足早产儿，体质羸弱，寒冷的冬天还没过半，她的脸烂了，手烂了，现在就连胳膊肘膝盖都开始发痒浮肿，每次抓挠都又痒又痛，痒得她都想把里面的骨头抽出来。

然后月昌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脸，就说了一句让她至今都记忆犹新的话。

“你外曾祖母说的没错，小孩子，火气旺，现在冬天哪有那么冷？

而且这也快放假了，现在给你送了被子，到时候还得拿回来，得多麻烦，那么多人都没说冷，就你事多。”

说完，就去哄张张氏，显然是怕慕容曦的多嘴要床被子，会惹了张张氏不开心。

她听了后尴尬扯起嘴唇笑了笑，笑的小心翼翼又卑微，她没在说话，只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提过自己上学要带一床被子的事。

她也永远记得，住在一起的一位小姐姐，大冬天很好奇地看着她那么薄的被子，还很奇怪地问的一句话：“天这么冷，你怎么不让你家人送两床被子来？

盖这么薄的被子不冷吗？”

她用冻烂的手背不着痕迹擦去冻出来的鼻涕，一边佯装微笑，一边用心酸苦涩的话来维持那所剩无几的尊严。

“不冷，我这人天生怕热不怕冷，都快放假了，学院离我家又好远，来回跑一趟太麻烦了。”

现在想起来，当她拿烂掉的手擦着冻出来的鼻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别人眼里一定是又傻又呆又可怜。

每次到午餐时间，她总是提前回到住的地方，背对门蹲在墙角，匆匆啃食从家里带来的发霉的馒头，抠去上面的霉点，一天一顿，一顿半个，剩下的要留到第二天。

学院两周回去一趟，每次，张张氏给她拿的都是几个馒头，还有几个铜子，武师不能没有武器，药师符师更是烧钱，但月昌从来不管她的死活，更不会给她买武器，她用的符纸只能靠学院奖的金买，武器也只能一点一点从本就少得可怜的生活费里攒。

想到这里，慕容曦冷笑。

整个月家，她母亲死了，她好像就成了一个多余的，无依无靠。

但是她知道，自己出去没有活下去的能力。

没后盾，也没依靠，可她一首很努力地活着。

她优秀，懂事，乖巧，上进，孝顺，有责任心，有爱心，从张家到月家，她的前半生中都在努力活着，她小心翼翼且努力讨好着所有人，每一个人，她对得起所有人张家月家，却唯独对不起她自己。

初来月家，她将所有都当做至亲对待，她希望自己的存在会是月家人的骄傲，是月家所有人的荣耀，然后，她做到了。

她5岁入学，同时选三门课程，武师兼修符师和药师，一门基础，两门最难。

9岁便破解了困扰学院所有老师学生的复杂符咒，成为所有人都羡慕嫉妒夸赞的天才少女，连教她符咒的教师也赞不绝口，夸赞她以后成就必定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