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世民的问题，长孙无忌第一个有些慌了。

太子乃是国本，如今李世民一开口就问太子，莫非是觉得太子有何逾矩之举，亦或者，动了废立之心？

他在心中暗暗盘算，但却不敢声张。

陈玄更是在心里暗暗骂娘，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凡了解一些历史掌故的，就都知道，李承乾这个悲催的太子爷，可是从来就没当过皇帝，又何谈明君？

更何况，这位仁兄还效仿自己的亲爹，搞了次逼宫造反，结果以失败告终，自己也黯然收场。

陈玄猜测，如今民间对李家同室操戈的事议论纷纷，李世民不可能毫不知情。

有了这样的经历，只怕李世民最不愿意看到，最不愿意听到的，便是后世子孙，特别自己的儿子中，有人模仿自己。

见陈玄脸色阴晴不定，李世民心中也是一阵紧张。

他对陈玄的身份已经信了大半，看陈玄这幅脸色，难免在心里猜测纷纭。

“你怎么不回朕的话？难不成朕的太子，也如胡亥、杨广那般不堪？”

身为帝王，自然该是喜怒不形于色。

但此刻的李世民却已经顾不得那些，他甚至坐直了身子，以方便随时起身。

这般架势，明显陈玄胆敢胡说一个字，他便会亲手将陈玄宰了。

陈玄注视着李世民，汗水已经不自觉地从鬓角淌了下来。

长孙无忌见状，赶忙朝着李世民劝慰。

“陛下，这小子还什么都没说，您稍安勿躁，保重龙体才是！”

“况且殿下他自幼聪颖，是您亲手**过的，绝不会有错。”

“也许……额，也许是殿下的丰功伟绩太多，他一时间不知从何入手也未可知啊！”

说话同时，长孙无忌朝着陈玄一个劲地使着眼色，希望陈玄能顺着他的话说。

可陈玄又不是傻子，再过几年，李承乾便会性情大变，到时候一切都将显露。

自己还没活够，但不代表拖延几年，就能心满意足。

不过长孙无忌的话，也的确给了他一些启示。

“陛下别急，我是在想，该从哪里说起。”

李世民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

自从玄武门之变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紧张、如此失态。

但这也怪不得他，毕竟李承乾关乎着大唐的未来。

“说，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陈玄点点头，满脸堆笑地看向李世民。

“不过在说之前，陛下是否能写一道诏书，无论我说了什么，您都能赦我无罪那种？”

看着陈玄贱兮兮的样子，李世民恨不得现在就将陈玄砍了。

但想想此事干系甚大，若是陈玄因为害怕，而不和自己说实话，那自己损失未免大了些。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声，李世民随手抄起一张手札，也不管另一边是什么内容，刷刷点点便写下一道诏书。

“这下你满意了？朕又不是因言罪人的昏君，你就这么怕朕？”

“方才你不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吗？现在都到哪去了？”

李世民将诏书朝着陈玄抛过去，嘴里还不忘了唠叨两句。

他这幅样子，像极了一个寻常的父亲，反而让陈玄心中压力更大。

毕竟要向一个满怀期望的父亲，揭露一个残忍的事实，这实在需要莫大的勇气。

定了定心神，陈玄将诏书收好，这才勉强开口。

“陛下，太子温文尔雅，备受您的尊崇，八岁继太子位后，便受名师教导，才学、品格自然都还不错。”

“而且我还听说，殿下的老师生病，殿下将自己的轿子让了出来，殿下的老师病故，他还亲自为其立碑。”

听着陈玄的话，李世民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但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

“你说这些，那都是前不久的事！李纲才死了几天，这种事用你来说？”

陈玄耸耸肩，继续：“我还没说！”

“殿下这些年来，也算是勤勤恳恳，没有辜负您的期许。

只是终其一生，殿下始终没能继承大统，所以是不是明君，我没法回答。”

说完这话，陈玄双眸紧闭，仿佛是在等着什么决定。

李世民双目圆睁，手掌下意识地拍在了桌案上。

“你是说，承乾并未做皇帝？”

“难不成后来息王和海陵郡王的余孽卷土重来，夺了朕的江山？”

“还是突厥人真的成了气候……”

越往下说，李世民心中越是惊惧。

他一生谨慎，所思所想也容易先朝坏的一面去想。

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这幅反应，也是心惊肉跳。

就在他想开口劝慰时，陈玄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陛下多虑了，大唐在您之后，还繁荣了许多年，我只是说，太子殿下并未登基，可没说大唐有什么不测！”

李世民越听越是糊涂，他心中最认可的接班人就是李承乾。

此刻陈玄却说李承乾没有登基，这让他怎能不觉得匪夷所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朕说清楚！”

眼看李世民急了，陈玄也不敢再东拉西扯。

“陛下是一代雄主，自然希望自己的后继之人是位明君，这本无可厚非。”

“但陛下却忘了，过刚易折、过犹不及的道理。”

“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子殿下后来走了歪路，您得负主要责任。”

陈玄的话，让李世民陷入呆滞，但随后便是一阵激烈的反驳。

“胡说八道！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这般气势，陈玄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只是他很快定住心神，朝着李世民解释。

“陛下给太子请了当世最好的老师，甚至亲自教导。”

“陛下还将许多政务交给太子处置，但您却忘了，那些老师的严苛，还有您的期许，都在向太子施压。”

“至于那些政务，也让太子殿下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一般。”

“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但凡遭受了挫折和变故，您说，他如何不走歪？”

听着陈玄的话，李世民虽说愤慨，可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反驳。

说到底，他虽说情绪激动，可是非道理，他却还能分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