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陌瞿没骗她，神女殿确实冷清了不少。

神女殿并非涂山陌瞿行宫，他却常常来陪年幼的桑芸，后来桑芸又带回初锦，也曾热闹过。

但如今，涂山陌瞿不再来了，初锦死了，她也不再当这里是自己的家。

仙娥瞧着都比从前少了。

她悄悄来的，没惊动任何人。

帝曦独自待在寝宫，察觉到她的气息，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你来啦。”

桑芸这才从她身后出现。

帝曦穿着白色里衫，脸上本就没血色，衬得脸色更差了。

“涂山陌瞿说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帝曦淡淡一笑：“桑芸长大了，能关心姑姑了。”

桑芸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板着脸：“只是好奇，谁能伤到你。”

神女独立于六界之外，是上古神，如今六界之中法力高强者，也不会与神女为敌。

帝曦语气平静：“与其说是伤到我，不如说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桑芸偏头看她，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

“我已经快要记不得，我活了多少年。”

她眉眼间毫无笑意，只剩愁绪。

“以前觉得司神职，为神就该行好事，如今见的事情多了，想法也有了变化。”

“那日亲眼见你堕魔，我突然就不知道，这么久以来，我的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

说到此，她又朝桑芸笑了笑：“我不是怪你走错路，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我明知道你一体双魂，却任由其发展，最终害你心智被蛊，是我失责。”

“姑姑。”桑芸喊她，打断她自责。

“我没有被恶魂蛊惑心智，堕魔是我自愿的。”

她的恶魂确实被杀死了，可若她还像从前般良善，不仅是要接受两族被迫消失的命运，就连她自己的命都留不住。

若她不堕魔，天界如今未必能有此好脸色。

只有她自己强大了，天界才会有所忌惮。

“我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被屠族的命运，还是用那么荒唐的理由。”

“凭什么天界就是六界之首？凭什么自称是天地共主的人，说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

帝曦微张着嘴，不愿相信这番话竟出自桑芸口中。

这万年来，她从来不是这样教养的桑芸。

“因为你是神，你可以主掌其他人的生死，所以你不怕。”

“倘若你不是呢？”桑芸盯着帝曦，“倘若你不是神女，我也不是被神女收养，你觉得这万年里的一切还是理所当然吗？”

“你凭什么觉得有朝一日，被屠族的不会是你？”

帝曦对桑芸的变化感到震惊，她错愕了半晌，才像是慢慢接受了般，轻笑了声。

事到如今，她再想要桑芸改变这个想法，也已经太迟了。

若桑芸能坚持，能以此改变六界目前的局面，那便也是桑芸之幸。

桑芸临走时，听见神女最后和她说的话：“我们既存在这六界中，什么都有份经历。”

“即便是神，也不是永生的。”

起初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待她回到南方之境，和花草精灵相处不过半日，看到天边漆黑一片时。

她才终于知道，神女那番话的意思。

也终于知道，原来所谓情分，只有她独自记得。

“孽障桑芸，诛杀神女，大逆不道，我等前来将你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