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尧立国二十三年,冬末,风雪未休。
卯时,天将亮未亮之际,圣京学院数名学子跪于惊天殿外,状告当朝武安侯,枉顾人伦,灭绝人性,弑妻弃女,残害忠良之后,请陛下圣裁。
霎时间惊动了赶来上朝的文武百官。
事情的起因,是圣京学院的某位学子,于昨日午时忽然接到了武安侯府一个下人的收买。
那下人交予他一块玉佩,说是侯府大***母亲的遗物,亦是他与侯府大***的“定情之物”。
并要求他于当夜子时,进入武安侯府内院,毁了侯府大***的清白。
事成之后,侯爷自有重赏。
那学子心下大惊,唯恐是有人诬陷武安侯,又或者真的有无辜之人受害,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答应下来,暗地里却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谁知当夜,竟然真的有几名侯府侍卫,亲自将他接入侯府内院,引到了侯府大***居住的院子。
并且那些护卫,还污言秽语地,要同他一起,进入大***房中“办事”,!
那学子再也压不住胸腔里的怒火,愤而挥剑,当场斩杀了那几个卑鄙小人,随后迅速回了学院,将此事告知了当时住在学院的其他同窗。
学院里的年轻学子们,乍然间听闻此等灭绝人性的恶行,义愤填膺,当即带齐了人证物证,将武安侯告上了天听。
——
天上人间明月宫,九霄龙吟惊天殿。
齐宽跪于光滑明亮的大理石地面上,肃声道,“陛下,武安侯身为朝廷重臣,武将之首,却做出此等阴毒之事,实在有伤天和,请陛下严惩!”
武安侯一身玄色朝服,容颜冷峻严肃,不怒自威,“陛下,此事纯属污蔑!”
“难道此物不是侯府大***母亲的遗物?!”齐宽冷着脸将一枚玉佩拿了出来。
武安侯扫了眼那枚玉佩,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时隔十六年,他虽然早就忘了他那前妻的脸,但对于这枚玉佩,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因为这枚玉佩,白锦薇很喜欢,曾经佩戴过几次,后来得知是前任侯府夫人的嫁妆之后,觉得碍眼,才收了起来。
齐宽再度厉声逼问,“没有侯府主人的默许,我一介外男,安能于夜半三更,在不惊动任何守卫的情况下,进入武安侯府女子居住的内院?!”
武安侯脸色一沉到底,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这件事情,他亦是不能否认!
齐宽对武安侯怒目而视,“侯爷说自己未曾薄待亲女,那我且问你,你的长女叫什么?”
武安侯双手紧握成拳,脸色变得极其可怕。
他答不出来。
他那长女自出生后便被丢弃到一旁,名字还是侯府老夫人着人取得,他连面都未曾见过,怎么可能说出名字来?
殿内其他人眼看着武安侯的脸一沉在沉,却什么都否认不了,看着武安侯的眼神,当即就透出了鄙夷。
他们之中,不乏也有宠爱妾室,越过正妻的存在,但对于自己的亲骨肉,可没人能狠毒到这个地步。
武安侯察觉到众人看他的眼神变化,当即一撩衣摆跪了下来,“陛下,臣对臣的长女是多有疏忽,但绝做不出此等枉顾人伦的恶事!”
“这中间,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请陛下给臣一些时间,臣会亲自查明***!”
“不是侯爷,那就是侯府里其他人了!”齐宽振聋发聩地怒声质问,“偌大的侯府,还能有谁,如此容不下一个孤女?用得手段还这般阴毒可恶?”
武安侯脸色骤然铁青,怒声斥道,“黄口小儿,没有证据的事情,休要胡言!”
齐宽看着武安候勃然变色的脸,想起昨夜最后的情景。
昏黄的烛光下,秦扶欢端坐于木桌前,唇角挽笑,语气淡漠又自然,
“仅凭残害亲女这一条罪名,扳不倒掌管东域二十万大军的武安侯。”
“既然不能一劳永逸地让他死,那最快意的报复,就是先去剜他的心头肉。”
齐宽说想起秦扶欢轻描淡写地说着,要送生父***时,那双凉薄美丽的黑眼睛,心底阵阵发寒。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想活着,就必须竭力助秦扶欢,斗倒武安侯府与柳国公府!
念及此处,齐宽冷笑,“谁不知道侯爷当年因为那娼门女支子,一句“宁死不为妾”便狠毒地害死发妻?!”
“如今在为了那***的女人,辱杀亲女又有什么稀奇的?!”
齐宽说完,不再看武安侯要吃人的眼神,对着上座深深叩首,“陛下,戚将军曾也是陪着先帝打天下的功臣,他老人家早逝,留下一个孤女,被武安侯府活活欺压至死。”
“如今就连唯一的外孙女,他们竟然也丧心病狂地不愿放过!”
“老将军在天之灵,看到爱女惨死,外孙女活得如此艰难,安能瞑目?!”
“求陛下严惩武安侯,莫要寒了忠臣良将们的心!”
武安侯府的政敌们,当即也跟着拜倒,齐声高呼,“求陛下严惩武安侯!正我尧国朝纲!!”
大尧国如今的皇帝陛下,慵懒地倚坐在被高挑的雪色鲛纱遮挡的金座之上,俯视着殿下吵得不可开交的场景,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宁死不为妾?”
清冷带笑的声音,宛如玉石相碰,轻佻又靡艳。
武安侯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出来了,额头重重地磕向地面,“陛下恕罪,微臣回去,必定好好管教内子!”
无论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是谁,白锦薇作为侯府女主人,却放任外男在夜半闯入侯府内院,光凭这一条,她都难辞其咎。
“哦,那就贬为妾吧,”冰冷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轻笑出声,“看看她会不会***。”
武安侯脸色顿时泛白。
“至于侯府大***——”王座上的少年君王,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挑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既然圣京城内,过往十六年,无一人替她撑腰,那孤......便来为她撑这个腰!”
——
流言以风一样的速度,迅速传遍了圣京城的大街小巷。
一早上的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武安侯收买外男***亲女的传闻。
“怎么说也是亲生的,武安侯也太狠毒了......”
“果然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当年那么多人称赞武安侯与那青-楼-女支-子天作之合,照我看,那分明就是一对奸夫毒妇!”
“那女的整日混迹烟花之地,未婚先孕,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武安候为了一个出身娼门的女人,于孕中休弃发妻,如今竟然连原配夫人留下的孤女都不肯放过,呸!什么郎才女貌,分明是狼心狗肺!”
“你们听说了吗?那原配夫人留下来的大***,在侯府过得还不如一个下人!
圣京学院里的学生亲眼看到,她住着最破烂的房子,穿着最破烂的衣服,连饭都吃不饱,侯府的下人们,谁都可以肆意打骂羞辱她,长到十五岁,别说教导了,武安候连长女的名字都不知道,简直作孽!”
武安候府的下人们,早上出门买菜,听到这些传闻,当即面色大变的奔回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