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地暗示自己:“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回想起离开我们共同的新房时,我只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而她送我的那些礼物,我一样都没带走。
林栀念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渐渐恢复平静,转身上了车。
但她或许忘记了,这对戒指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它曾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而我,直到最后,都未曾将它摘下。
5.车里死一般地沉寂。
江宇沉几次想开口,都被许烬凌厉的眼神瞪得开不了口。
林栀念看向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莘掏出手机来,皱着眉头看着什么。
半晌她开口说:“据说,刚才那个去世的患者,倒在一地药片里,赵医生说,她大概是想要找速效救心丸,但是急救箱什么药都有,唯独没有那个药。”
“赵医生还说,如果他能够提早五分钟被抢救,说不定都不会死。”
林栀念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江宇沉见状嘀咕了两声:“他自己家里不备着速效救心丸怪谁啊。”
沈莘本来就是个急性子,面对江宇沉这样的人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你凭什么在这里说风凉话?
他拼了命想找速效救心丸就是想活着,他比你值得我和许医生去救!”
“你每浪费一次出急救的机会,知不知道会有多少病人因此变成重症甚至丧命的啊!”
“你要真的想死,就找个安静的角落自己了结自己,而不是大张旗鼓还让林栀念去救你!
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抑郁症复发又不爱这个世界了!”
林栀念听见许烬这话沉了脸色,拍了拍江宇沉的手,对着许烬没好气地开口:“许烬,人命没有贵贱,这个患者心脏病发也是在喻沉自杀之后的事情,谁都没有办法预料这种突发情况!”
坐在江宇沉对面的许烬朝他翻了个白眼,把一切都摊在台面上。
“林栀念,江先生是成年人,他抑郁症这么严重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而不是一次又一次打电话让你去救!”
“你知不知道急救中心每天有多少比他更严重的患者等着排着队想要你和死神抢命啊!”
“你不是江宇沉的保姆!
也不是他爹妈!
更不是他一个人的家庭医生!
你喜欢追在他屁股后面跑你自己去,别拉着所有人跟你共沉沦行吗!”
“如果你告诉我你今天是想我去救他,我他妈根本不会跟过来!”
从他们的话里,我能感觉到林栀念当时紧急抓了几个她能看到的医术精湛的医生和护士,只说有病人要抢救,却没细说是谁。
林栀念是主任的爱徒,更有可能是全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生,秉持着医者仁心,许烬和沈莘什么也没问跟着她上了救护车。
到了才发现,是江宇沉抑郁症复发割了腕,小小的一道口子,装模作样地泡在洗手池里。
许烬看到的时候,那个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可是林栀念却担心得跟什么似的,硬要给他仔仔细细包扎。
这已经不是江宇沉第一次尝试自杀。
吞安眠药、烧炭、在卫生间上吊,除了跳楼之外,他几乎用遍了自杀的手段。
每次都在临死前反悔,然后打电话给林栀念求救。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唯独林栀念。
面对江宇沉的每一个求救电话,她从来没有敷衍过。
这一次,她带走了医院里最后一台急救车,带上了除了她之外医术最好的值班医生。
林栀念知道自己惹了众怒,不再说话。
到了医院,许烬白了一眼林栀念和江宇沉,就带着沈莘去给别的病人看病。
赵主任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个人,冷哼了一声离开。
林栀念提议让江宇沉先回家,可他说什么都不肯:“栀念姐,我一个人回去会胡思乱想,我今晚可以在这里陪你么?
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林栀念看着人来人往的急救大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许烬见到跟着林栀念一起回到值班室的江宇沉,起身摔门离开。
我的尸体被推进了医院的太平间。
林栀念但凡想得起我,她来问问我,掀开盖在我脸上的白布。
就能看到我苍白的脸。
知道她为了救江宇沉而让我的性命被死神夺走。
可惜,她没有。
6.第二天早晨,医生换班的时候,林栀念让江宇沉回家。
可他依旧还是那副委屈的表情,非说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会胡思乱想:“栀念姐,你再陪我一天好不好?”
林栀念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假如灵魂有感知疼痛的能力,我的心此刻定已散落满地,碎得无法拾起。
林栀念让江宇沉在我们的新家过夜,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未曾对江宇沉有丝毫逾矩,她拿着睡衣抱着被子去了次卧,将主卧那张床留给了江宇沉。
那原本是属于我的床。
我和林栀念走过了六年,这段感情终于在江宇沉面前溃不成军。
我不知道该恨谁。
是恨自己看错了林栀念,还是恨林栀念移情别恋。
即便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也是个医生,是一个和死神抢生命的医生。
可当我濒临死亡的时候,需要医生救命的时候,她却不肯对我施以援手。
躺在床上的林栀念,看着没有得到回复的聊天界面发呆。
备注我的名字,冰冷而又简单的三个字:季卿与抹茶恹恹地趴在地上,面前是堆成山的猫粮,可它一口没动。
林栀念在手机屏幕上反复输入,又一一删除,最终,那些字句只停留在了他的心里,未曾传递给我。
不论是道歉还是悔意,此刻都已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我知道,一切都已改变,我回不去,我和她也回不去。
林栀念猛然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冷汗,睡衣紧紧贴在身上。
她急不可耐地冲进主卧,惊扰了正在熟睡的江宇沉。
江宇沉见到林栀念,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迅速从床上坐起,带着笑意说:“栀念姐,你终于来陪我了,我等了好久呢!”
但林栀念仿佛没听见,她机械地在房间里搜寻,最终停在了我的书桌前,翻出了抽屉最深处藏着的戒指盒。
里面空空如也。
她像是不死心,继续在我书桌的抽屉里翻找着,所有的东西都被她扔在地上。
江宇沉见状,急得皱起了眉头,起身紧紧抱住林栀念:“栀念,你怎么了?
别吓我啊!”
林栀念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满屋的混乱,有些无措地说:“没事,卿与,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梦见你……”话说到一半,两人都沉默了。
林栀念轻轻推开江宇沉,柔声说:“对不起,吵醒你了,快睡吧。
我回次卧了。”
说完,她匆匆离开,留下江宇沉一脸茫然。
回到次卧,林栀念整个人仰躺在床上,烦躁地抓着头。
她拿起手机,给我发了几条长长的信息,表达着歉意和愿意改变的决心。
卿与,我知道我错了,我会和江宇沉划清界限的。
你是回爸妈那儿了吗?
要不要我请个假过去陪你?
你是不是想换个环境,那我们出去租房子住吧,我陪你。
我不禁冷笑。
她明明知道带江宇沉回家是错的,却还是做了。
此时,林栀念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她以为是我,接起电话就急切地问:“卿与,你愿意原谅我了吗?”
可传来的却是我妈的声音,询问我是否安好。
林栀念这才意识到,我并未回老家,而且从昨天下午开始就联系不上了。
她手中的车钥匙掉落在地,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恐慌。
“妈,卿与没有回去看您和爸么?”
7.江宇沉轻快地从主卧出来,笑眯眯地问:“栀念姐,你醒啦,怎么不多休息会儿呢?”
这时,电话那头的我妈显然有些惊讶:“栀栀,我听见旁边有声音,你旁边有人吗?
小与没和你在一起吗?”
林栀念被江宇沉的活泼搅得心烦意乱,一时冲动之下将他推开,自己则急忙拿起电话向我妈解释:“妈,卿与好好的,我马上让他给您报个平安。”
说完,她匆匆挂断了电话,没有理会坐在地上一脸震惊的江宇沉。
林栀念捡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她记得我之前在聊天时提到过的新住址,便直接驱车前往。
路上,她还抽空拨打了我的电话,但听到的始终是冰冷的“无人接听”。
我们冷战的第一天,我随意在附近找了个地方暂住,并把地址发给了林栀念。
那时,我的心情复杂,既舍不得我们六年的感情,又无法接受这份带有瑕疵的爱情。
林栀念左右为难,她并不想分手,但也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悔意和低头,也不愿意彻底和江宇沉断掉。
她只是偶尔发来一些不痛不痒的关心,问我气消了没有。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失望,决定和她好好谈谈,提出分手。
然而,就在这时,我的心脏病复发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在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我们的故事,始于我救下了意外落水的她。
终止于作为医生的她没能尽到职责作为结束。
到底,林栀念欠了我两条命。
这中间,有无数转折点,任何一个改变都可能让结局不同。
如果林栀念没有为了江宇沉把医院最后一台救护车开走。
如果林栀念接到我的求救电话以后,不把它看作我的无理取闹。
如果……可惜,哪有那么多如果。
每一个如果都紧密相连,最终却导向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是她,在不经意间为我铺设了通往死亡的道路。
那么,就让她余生都背负着世人的指责与内心的愧疚吧!
林栀念无数次拨打我的电话,当电话终于被接起时,她激动地喊出了我的名字,却只听到对方沉重的声音告知:“您是季卿与的家属吗?
这里是市公安局,我们刚与市医院确认,昨天因为医疗事故去世的患者是季卿与。”
“……请节哀顺变!”
林栀念的脸色瞬间苍白,握着方向盘的手不住颤抖,连嘴唇都在微微发颤。
“不可能!
我的未婚夫才二十四岁,他怎么会……而我还是个医生,我怎么能……”就在这时,导航提示音响起:“您已到达目的地。”
林栀念猛地抬头,眼前的建筑正是她昨天救了江宇沉之后匆匆赶来的地方。
她确认了门牌号后,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这是林栀念第一次如此失态。
过了一会儿,她推开了那扇门,目光空洞地盯着散落一地的药片。
渐渐地,她看到了我靠在门边的银色行李箱,还有被我放在桌上的钱包,掉在地上的证件。
林栀念回到我曾睡过的床边,静静地躺下,合上双眼,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已恢复成那个雷厉风行、冷静理智的林医生。
她首先前往公安局,冷静地处理了我的遗体认领事宜。
随后,她冷静地拨通了我爸妈的电话,告知了这个残酷的消息。
最后,她冷静地组织所有亲人,妥善安排了葬礼的一切。
无论是面对我爸妈的怒骂指责,或者是江宇沉温柔的安慰,亦或者是她爸妈在我的葬礼上为她安排的不合时宜的相亲。
她都表现得异常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有人指责她冷漠无情,未婚夫离世也不见悲伤落泪;也有人感叹她情深意重,只是将痛苦深埋心底。
但只有我最清楚,她的内心正在经历怎样的煎熬与崩溃,她大概快要疯了。
8.林栀念在被举报渎职的当天,给江宇沉灌下安眠药后给他打了一针,两天后,江宇沉瘫痪在床。
原因是她发现,我所租住的房屋的屋主,是江宇沉的姐姐。
我心脏病发那天,监控摄像显示,他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家这栋楼的附近。
他的神情与动作都透露出不寻常的紧张与心虚,完全不符合一个抑郁症患者的常态。
20分钟后,他迅速赶往城市另一端的自己家,拿着刀割腕,然后打电话给林栀念求救。
八卦网友们开始推测,如果江宇沉真想死,大可以选择跳楼,为什么偏要大费周章地绕路回家割腕。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做了坏事,所以心虚,搏关注又制造不在场证明,故意而为之。
我也大吃一惊。
我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我偏偏那天心脏病发,又为什么翻遍医药箱也找不到速效救心丸。
在ICU躺了两天,江宇沉才被转入普通病房,医生说,他下半辈子都得瘫在床上。
面对警方的闻讯,他拒不认罪,瘫在病床上的江宇沉歇斯底里:“我只是去转转而已!
我又没有给季卿与的外卖下药!
季卿与自己是个短命鬼!
死了还要拖累别人!”
“怪我自己看上个渣女!
我替她扫清障碍,她却这么对我!”
一周后,警方的调查结果公之于众。
我租住江宇沉姐姐的房子纯属巧合。
是江宇沉在得知租户是我之后,悄悄拿走了一把备用钥匙。
多次潜入我的住处,他拿走了我药箱里的速效救心丸。
也是在那一天,他在我的外卖里放了芒果泥。
我是不能吃芒果的,从前因为误食进了医院,连病危通知书都下了。
江宇沉大概是从林栀念那里知道,我芒果过敏的事实。
他躲在暗处,看着我拿走了外卖以后就急急忙忙回了家割腕自杀,还事先安排好了网络舆论,企图通过夸大林栀念对他的抢救来刺激我。
然而,江宇沉的如意算盘终究落空。
他没料到林栀念会识破他的阴谋,更没想到林栀念会对他下毒手。
江宇沉还是承受不了下半辈子都得瘫痪在床的事实,每天情绪失控,尖叫挣扎。
用尽全力拔掉身上所有的仪器,用放在柜子上的水果刀下了死手割自己的手腕。
他的家里人害怕他出事,干脆用绳子绑了他的手,扔在床上自生自灭。
后来,他得了被害妄想症。
开始怀疑我没有死,是我怂恿林栀念报复他。
发展到最后,甚至连他的亲生父母都被他当成了想要害死他的凶手。
面对疯疯癫癫的江宇沉,他的家里人终究把他扔到了疗养院,任由他自生自灭。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半个月后,警方在我的出租屋内,找到了发现了林栀念。
她已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面容憔悴,眼神空洞,眼圈通红,整个人显得颓废不堪。
就在警方准备将她带走的瞬间,林栀念做出了决绝的选择,她冲出了阳台,从十五层的高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我,仿佛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目睹着自己的灵魂逐渐消散。
过往二十四年的点点滴滴,如同快进的电影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平静地迎接了灵魂的消散。
林栀念,若有来生,愿我们各自安好,不再相遇。
9.林栀念番外大家都说,我和季卿与的相遇是命运的巧妙安排,我应该珍惜和他的这段感情。
确实,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为了救落水的孩子,我在水里抽了筋,眼见着就要溺水,是季卿与将我救了上来。
他像救星一样出现,及时送我去医院,并承担了所有医疗费用。
我因怕家人担心而隐瞒了受伤的事,是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直到我出院。
朋友们都羡慕我,说我命大还捡了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但当季卿与跟我求婚时,我内心却充满了困惑。
我不确定对他的感情是外界舆论的推动,还是内心真正的爱意。
就在这时,江宇沉走进了我的生活。
他和季卿与截然不同,依赖性强又带些孩子气。
我竟不自觉地享受起被他需要的感觉。
直到季卿与决绝地转身离开,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越界。
我并不想放弃与季卿与六年的感情,更何况他也没有提出分手。
我决定先理清与江宇沉的关系,然后去找季卿与,希望重新开始。
那天,我接到季卿与的求救电话,心里既期待又带着些怨气,因为觉得他冷落了我太久。
冲动之下,我说出了伤人的话,可我当时就后悔了。
他还说他要走了,还祝我和江宇沉白头到老,我以为那只是气话,便没太在意。
我发了短信,借口猫咪想他,其实是我想让他回来。
可没想到,那竟是他的最后告别。
后来,真相大白,季卿与的死亡竟是看似单纯的江宇沉所为。
我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决心为季卿与讨回公道,甚至愿意以生命作为赎罪的代价。
卿与,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能再次遇见你。
这次,我一定会紧紧握住你的手,再也不松开。